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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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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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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白鸭汤

每到假期,孩子不时会问什么时候回老家,很怀念与爷爷一起看《射雕英雄传》的日子,很怀念那一碗清爽甘甜、家味十足的白鸭汤。

假期里带着孩子,坐了两三个小时的班车,昏昏欲睡,但一到内灶桥头一下车,孩子的精神来了,似乎闻到香甜的白鸭汤,口中生津,不禁咽了咽口水。还得二十分钟的车程,坐上父亲的摩托车,穿行在半山腰弯弯绕绕的灰白水泥路上,清风徐来,薄雾飘飘,就像驾着小白龙,每一次转弯就是一次神龙摆尾,闭上眼睛,瞬间进入“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缥缈意境中。正当神游八极,魂飞天外的时候,家到了。

尽管事先没有约定,但默契十足,灶膛的火还热着,大铁锅的大盖子冒着烟,里面炖着白鸭汤呢!父亲说:“你们赶着乘车,总是没吃午饭就回来。锅里有刚炖好的鸭汤,自己舀着喝吧。”“爷爷,你也吃。”“我不吃,你们吃。”

孩子迫不及待地拿起碗装了起来,要递给他爷爷。他爷爷摇摇头,边喝茶边慈爱地看着。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啧啧有声,边吃边问:“爷爷,这鸭汤怎么这么好喝啊?”“这是咱自家养了一年多的白土鸭,肉有韧性,耐煮不怕烂,在大铁锅里用柴火慢慢炖了两三个小时,火候足了,肉里的营养溶入汤中了,当然好吃。”

听着爷孙俩聊着,我也装了一碗吃了起来。鸭汤的确好喝:纯正农家“正番鸭”的味道中又带着清甜的红菇香、柔酥的糯玉米味、淡淡的鱿鱼腥鲜味,有山珍又有海味,一汤入口,味不浓而韵持久,沁人心脾啊。

吃完后,我带着孩子来到门口,逐一指认几个大麻袋里的饲料:玉米粒、地瓜丝、地瓜片、地瓜叶、麦粉等。我再指着一根圆柱形的绿色植物问他认不认得啊,他倒是认出是香蕉梗,还指认了一些蔬菜。我说:“轩轩,这些东西都是爷爷奶奶经过辛苦劳动后的劳动成果。爷爷奶奶把这些东西煮熟后,用来喂鸡和鸭,它们吃了这么好的饲料就长得好。但也要喂养一年以上才有好的肉质和好的汤汁。”他不可置信地吐了吐舌头,说:“鸡和鸭要吃这么好?吃这么多?”这时,父亲也走了过来,语重心长地说:“孩子,要喝一碗鸭汤不容易啊!鸭的食量特别大,一日三餐,餐餐得管饱。你看我们厨房里煮了一大铁锅的饲料,就门外的一二十只的鸡鸭,仅够喂养一天。我还担心这些饲料不够呢!”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父亲又说:“就像人会生病一样,鸭子也会生病,养鸭子不容易啊!”孩子惊奇地问:“鸭子生病也找医生吗?”父亲笑了笑说:“没有兽医,爷爷就是鸭子的医生。我经常用米醋泡一些生姜,买一点土霉素,买一点高度米酒,鸭子如果生病了,这些就是常用药。当然,有一些病重的也没办法救治。”孩子神色黯然地说:“鸭子也挺可怜的。”

第二天下午,又要杀一只鸭,母亲去ca茶芽,就由我帮忙。父亲一手捏住鸭头,一手在鸭脖子上拔毛,我则一手抓住翅膀,一手抓住爪子,父亲再三叮嘱我要抓紧。只见父亲拿着锋利的刀,对着拔了毛的脖子迅疾一划,伤口如线,父亲赶快把伤口转向瓷碗,滚烫鲜红的鸭血立马喷到碗里,父亲又用剪刀在开口处挑了挑,剪断几根管子。鸭子疼痛得拼命挣扎,我那时才知道鸭子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鸭子边流血边抽搐边挣扎,等到血流干后,父亲用翅膀紧紧地夹住鸭脖子,然后放到大盆里,上面压着一片木板,木板上又压着团石磨。鸭子在盆里翻滚、挣扎,我真怕它又跑出来。

当滚烫的开水淋在鸭身上时,鸭子已经一动不动了。我和父亲开始拔毛,先拔翅膀和尾巴上的长毛,接着拔短毛,短毛不好拔,于是又淋了一番开水,才继续拔,最后拔绒毛。绒毛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真考验人的眼力和耐性。半小时过了,毛拔净了。看着“赤身裸体”的鸭子,该怎么开膛破肚呢?

父亲拿着菜刀抵住鸭上胸,用力向下划,很快剖开,鸭肚子一览无遗,看着里面一团团乱糟糟的,我也迷糊了。父亲把粉白色的鸭肺掏掉,把鸭的其它内脏掏出来放在盆里,然后对我说:“我清理这些内脏,你把鸭子洗一洗,剁成小块。”我边剁边看父亲如何淘洗鸭肠。只见他把肠子剖开,清理污秽,清洗后撒上一些食盐,然后不断的揉呀搓呀,好一会儿,清洗后再撒上食盐,又是揉呀搓呀,反反复复,直到去除了杂质,没有了异味。等到清理完毕,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孩子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坐着,在旁边耐心地看了全过程,我说:“轩轩,现在你更真切体会到吃一碗白鸭汤不容易了吧!”

孩子点点头,说:“是啊!古语说得好,'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当天晚上再喝白鸭汤时,孩子默默不语,低头细品,不知品出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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