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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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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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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下祈福

尽管见识过黄山松的奇特,也为它们顽强的生命力而感叹。但总感觉再稀有的东西被太多的俗客看过赞过后,不俗的东西也变俗了,在心里掀不起太大的波澜。倒是儿时的松树令我念念不忘。

也许是以前家贫买不起猪肉,也许是为了四季安康、风调雨顺,村里每个季节都要杀一头猪祭拜天公,而猪肉则按户分给村民。这样,即使家庭再困难,生活再拮据,每户人家每季度至少有一次吃猪肉的机会。哪里来的猪呢?春季我家杀,夏季你家宰,依次轮流,每家每户都要轮到。祈福的地点有四个,不同的季节祈福的地点不一样。其中我印象最深的是山坪顶和芹山坡,因为这两个地方种满松树。这些松树直耸云霄,枝繁叶茂,是孩子们天然的游乐场。

每当到了祈福的日子,大人们拿着簸箕围着从猪圈里出来的黑猪,把它赶到祈福地,孩子们则拿着家里蒸熟的米果(供品)尾随而到。只见松树下垒起土灶,灶台上架着大锅,锅里水雾蒸腾,水花翻滚,就等着杀猪剥皮了。小孩子是不准看杀猪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太血腥了。我们把供品放在指定的位置,赶紧跑到松树下,抱着松树的主干,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猪不断地哼哼叫着,应该已经被按倒在地了,突然“嗷嗷嗷……”凄厉地尖叫起来,应该是屠户的刀子插进猪脖子了,刀随手转,猪挣扎着,哀嚎着,哀嚎声由高而低,时断时续,气息奄奄,直至断气。

我们听到猪断气后,顺着主干,手脚并用,身手敏捷地爬上高高的松树,坐在手臂粗细的枝杈上,俯视下方:大人们舀水的舀水,剥皮的剥皮,半月状的黑刮刀,在猪背上一下一下地刮,发出“刷刷刷……”的声响,猪毛片片掉落。不一会儿,刮净了毛,屠户就把猪肉切成一条条的,用竹签穿插着放进开水里捞一下,然后依次摆放在供品旁。

祈福开始。只见猪的主人在供品前平铺着一张草席;一个身着黑袈裟,头戴黑尖帽,手拿黑摇铃的家伙(老家称之为“师公”)突然冒出来,踏上草席,摇起摇铃,面向供品,嘴巴“麻咪嘛咪……”地念叨着;还有头上戴着“翘瓢”的老人敲着皮鼓,打着铜锣,不时发出“空空吭”的声音。这一切在这绿树浓荫之中,显得神秘而庄严。似乎在这召唤声中,神灵隐藏在空气中悄悄降临,享用供品,赐下洪福,然后又悄然离开。我们确信,一定是这样的,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在松树上。

锣鼓铿铿,佛语沉沉,摇铃清脆,松涛阵阵。微风吹来,一根根如碧玉的松针若天女散花般飘洒,散落在猪肉和供品上,既为它们增添了几分颜色,也送去了几分自然的赐予。突然,树上传来“吱吱”地叫唤声,抬头一看,几只玲珑可爱的松鼠在树枝之间追逐穿梭,嬉戏打闹,还不时向我们扮鬼脸。我们哭笑不得,无奈回应。在这枝叶的世界里,可不仅仅有松鼠,还有不知名的鸟儿,高飞低就,“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当认真观察时,还能看到高高的枝叶捧着一窝鸟巢,巢边露出几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究竟是好奇地观察这个世界,还是看妈妈带吃的回来没有?有调皮的小朋友向它们招手,对它们说“哈啰”,它们转转头,疑惑地看着我们,不知所以。

突然“啪”的一声响,感觉到头皮一阵疼。抬头一看,原来是调皮的松树掰着松果玩,像抛绣球似的,四处乱抛,真惹人烦。于是我们顺着树干爬上爬下,与松树追逐打闹,想与它们“算账”。可松鼠就像是杂技演员,在树枝上或荡秋千,或走钢丝,腾空飞跃,来去轻快自如,非我们所能及。于是,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自认倒霉,自此作罢。

当我们背靠树干,想好好观看祈神仪式的时候,突然锣鼓骤停,“师公”伏地叩拜,起身,摇铃骤响突停,仪式结束。大人们叫唤着孩子们把米果和肉带回家。我们沿着枝干顺溜地滑了下来,麻溜地捡几个松果(这可作为枪战片中的“地雷”)藏进口袋,然后找准自家的米果,拎着一条猪肉,开心地回家了。

一进门,爸爸接过东西,妈妈把我拉到怀里,干嘛这么亲热呢?原来我一头一身的松针,都没来得及清理就回来了。妈妈正要帮我清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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