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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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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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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桥

八十年代初的湖北农村是没有乡村公路的,大部分都是乡间小路,纵横于水稻田中,蜿蜒崎岖,泥泞难行,加之水系众多,偶尔也会有简易的桥梁点缀其间,从我们居住的代下湾到外婆居住的徐家大湾是要经过一个简易的独木桥的,因为是去外婆家的必经之路,加之也不知道桥的名称,所以我总称之为外婆桥,桥高约四到五米,下面河流湍急,两岸是成排的柳树,每次经过,对于只有五岁的我来说都感觉是一次经历过生死后的重生,代下湾是处于丘陵地带的坡顶的,经常干旱缺水,因此物产贫瘠,外婆家择水而居,生活相对富足一些,每到家里缺菜少米的时节,母亲总会让大姐带上二姐,牵着我一起去外婆家讨要一些蔬菜,母亲怕外婆难过,总也不敢在这时面对她,又怕我们伤心自卑,所以每次都假托外婆想你们了,一起去看看外婆吧,那时的我们年少不经世,往往高兴得一夜无眠,早上起来换上整洁的衣服,沐浴着清晨的薄雾高兴的上路,寡居的外婆是我们最亲的人,也是最疼爱我们的人,那时的农村,因为贫穷,亲情显得无比的淡漠,只有外婆能带给我们一些情感的慰藉,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姐弟三人一路欢笑,过桥时,大姐先牵着二姐的手把她送过桥,然后折返再带我一起过桥,到外婆家时已是湖北农村的早饭时间,简单的一个应季蔬菜和一盘自己腌制的咸菜,配上满满一碗稠稠的稀饭就是外婆招待我们的筵席,每每这时外婆都会端着碗看着我,时不时拿手擦掉黏在我嘴角的米粒,慈祥的笑着说:外婆的小馋猫又长大了。饭后外婆都会让我们挤在她破旧的大木床上休息,她坐在床边守护着我们,寸步不离,深怕有什么动静惊扰了我们的梦境,等我们醒来时,她会从她随身穿着的破旧的大襟挂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轻轻的打开,动作细微的好像生怕惊扰了里面的宝物,手帕打开后里面是几层叠好的报纸,报纸包裹下的是几张陈旧的角票。后来母亲告诉我这些角票都是她用三寸金莲走街串巷卖酒曲挣来的,张张都饱含着她辛劳的汗水和世俗鄙视的屈辱,外婆大方的分给我们三姐弟一人一张,让我们去对面作坊购买那时农村唯一的零食---金刚器,那是一种用没有发酵过的面粉,配以糖精做成的五角星形状的烤饼,坚硬无比,难以咀嚼,尽管如此,我们依然奉之如珍馐美味,多年后回想当时的场景,心里依然甜丝丝的,外婆的疼爱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犹如黑夜里闪过的一丝光,虽然短暂,却让我相信光明,看到希望,对未来充满遐想。

尽管没有道明此行的目的,慈爱的外婆心里明白我们的突然到访,晚饭后,带着我们来到她打理的面积不大的菜园,精心的挑选了一大一小两个冬瓜,为我量身选定了一个小小的南瓜,我们三姐弟各自抱着外婆馈赠的礼物,不舍的向她辞行,外婆坚持要送我们过桥,一公里不远的路,因为外婆的小脚,我们走了很久,四十年过去了,我感觉还都没有走完,因为它还会时常出现在我梦莹,我走不出那片景,她走不出我的梦,有她的梦里,我是那样的幸福和快乐,来到外婆桥边时,夕阳西下,天边呈现出红红的火烧云,无比壮观,外婆担心我们负重过桥出现危险,让我们把冬瓜和南瓜放在桥头,她艰难的弯下腰,慢慢的跪在地上,抱起一个冬瓜放在面前,用手推动着爬行过桥,在桥的另外一端摆放好,再爬行回来,如此反复三次,外婆当时年事已高,手脚都不便利,每前行一点,我都看见她的身体在颤抖,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煎熬过来的,幼小的心替她纠的紧紧的,泪水像开闸的洪水,不听话的向外喷涌,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过桥后,月亮已经升起,满天的星斗,我们回头凝望外婆,她满身尘土,一边掏出手帕搽拭眼泪,一边向我们挥手,她怕黑夜吞噬了我们的背影,想让我们在月光的映照下走出她的视线。

童年的记忆从此定格,多年后我重走过那段路,外婆桥早已不复存在,但那段记忆总也挥之不去,我曾经站在桥头的原址不停的回望,却怎么也找不到外婆的身影,我知道她只能出现在我梦里了,后来我在去舅舅家拜年的路上又想起当时的场景,为这段记忆填了一首词,以此来慰藉逝去多年的外婆,《蝶恋花》:残雪渐消春意浓,燕子来时,林花点点红,尤忆当年别离日,执手默然轻轻送;夜静星稀月朦胧,江水东去,两岸柳丛丛,相思满腔谁能懂?泪湿枕巾伊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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