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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立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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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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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1962年8 月6日,我和青莲确定了恋爱关系。她是我的第一个恋爱对象,也是唯一的恋爱对象。我和她相恋五年,两人相距6000多里,书信是我们联系的唯一方式。我清楚地记得,结婚之前的五年,我们只见过两次面。

第一次是1965年5月上旬,我参加工作后第一次探家。当时,她还在读大学,即将毕业。我到长沙后,就到她就读的学校去找她,跟她在学校食堂吃了一餐午饭。吃完饭,我们在麓山南路走了一段,就告别了。

第二次见面,她已经在北京工作了。

1966年7月4日至8月27日,我和同事去当时的第七机械工业部一院培训,学习DF-3型地地导弹有关控制系统和地面设备的相关技术。学习地点在南苑东高地。青莲在北京钢铁研究院工作,住在西直门外大柳树南村。从东高地到大柳树南村,至少要倒三次公交车,需要两个小时左右。7月7日上午9点,我到达北京,在东直门外的左家庄12号基地招待所安顿好,立即打电话询问她工作单位的地点。我知道了她的工作地点和宿舍后,马上去找她。她请假陪了我一会,告诉我,她很快就要离开北京,到四川去工作。那天是星期四,再过三天他们就要离京。星期五她要做移交工作和准备自己的行李,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是星期六和星期日。

星期六,我约她去北海公园。那天上午她有事,要下午才能出来。我在招待所没事,很早就出来了,先到了天安门,然后参观故宫。从故宫出来,又去景山公园。从景山公园出来,我就在北海公园门口等她。我记得等了很长时间她才来,等得我有点烦躁了。不过,见到她的身影后,我的不快一下子没了。我们游览北海公园,到很晚才分手,并商量第二天到颐和园玩。星期日,我很早就从左家庄出发,到她宿舍,邀她去颐和园玩。在颐和园,我们从长廊到佛香阁,到石舫,然后乘游船到龙王庙,到17孔桥……,我俩玩得很开心。离开颐和园后,我们回到了西直门。我俩坐在西直门城楼下,靠着城墙坐着,看着夕阳,难舍难分。第二天是星期一,她就要离开北京,去四川厚坝西南金属制品厂工作。我呢,也要到学习的单位办理有关学习手续。她不许我去车站送她,我还是犟着到她单位作了告别。就这样,我俩又分别了。

1967年春节前,经过通信协商约定,我俩从各自的单位出发,回家乡结婚。按照部队的规定,结婚前,恋爱对象必须经过政治审查合格,体格检查合格,同时男女双方都要达到晚婚年龄:男28岁,女25岁。我俩的年龄完全符合要求。经过函调,青莲政审合格。于是,我向单位领导递交了结婚申请报告,进行了婚前检查,经过逐级批准,我就可以回家结婚了。

我与青莲的老家同在湖南省宁乡县青山桥镇,相隔约三里。1967年元月,我俩已恋爱近六年,双方都超过了当时政策规定的晚婚年龄,经商定准备结婚。但是,她的工作单位在四川省江油市的“厚坝”,我的单位在内蒙古自治区的额济纳旗,两地相隔6000多里。因此,我们只能约定在长沙见面,然后回老家结婚。

我当时的工作单位是我国的第一个导弹综合试验基地,驻地在内蒙古的额济纳旗。基地到甘肃清水,有铁路专线。甘肃清水,这里原来是祁连山下的一个普通的村庄,清水火车站是一个四等小车站。自1958年国家决定在内蒙的额济纳旗和甘肃的金塔县地区建立导弹综合靶场后,清水火车站成了二级火车站,乌鲁木齐开往兰州、郑州、上海、北京的各次火车都在清水站停靠。

1967年元月,正是文革动乱高峰时期,群众性的大串联尚未结束,铁路交通状况非常混乱。我们就在这种状况下回家探亲结婚。

我于元月20日晚八点从基地乘专线火车出发,21日早四点到达清水。可是当天到达清水的所有各次客车,或者在清水不开车门,或者在清水不停车,等到了第二天还是这样。我心急如焚,可又不知如何是好。瞎等了两天,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到22日晚上9点左右,我与一部分旅客乘坐货运平板火车,离开了清水。元月下旬的河西走廊,冰天雪地,零下20℃以下,我们坐在货运平板火车,没有遮挡物,寒风刺骨,异常难受。第二天上午,货运列车到武威车站不走了,我们这一帮人才改乘客车。其实,乘坐当时的客车也并不好受。当时车上的拥挤程度,现在的年轻人恐怕无法体会到。按规定,军人干部是可以乘坐火车卧铺位。但当时根本无法购到卧铺票。火车硬座车厢里,除了正常的座位上挤满了人外,甚至座位靠背上、行李架上、厕所里都挤满了人。他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躺在座位底下,有的坐在行李架上。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经过两天两夜从清水赶到兰州。

到达兰州后,我住在自己部队的招待所,舒舒服服休息了一晚上。25日离开兰州,经郑州转车,27日晚9点到达长沙。兰州至长沙这一段路程比前一段好多了。但是火车厢的拥挤程度及车次的正点程度无法与现在的火车相比。现在二天可到达的路程,那时整整走了9天。

青莲当时在四川省江油县厚坝山沟里的冶金部654厂工作,她乘火车必须先乘工厂里的班车,走40多公里后到厚坝火车站,再乘火车到长沙,这段路途她当时也走了5天。我27日赶到长沙,她28号才到。现在想来,她真是不易。

我们在长沙会面后,第二天同乘汽车回家。现在从长沙汽车西站出发到达我老家屋门口,坐长途汽车不到2小时,而那时却要整整两天(元月30日晚10点才到家)。

我们回家探亲的主要任务是结婚,如何办理结婚仪式是我们考虑的重点。当时全社会都在宣传“破四旧、立四新”,我是一名军人,共产党员,应处处起模范带头作用。我从来都认为:我的一切行为都要跟得上形势,要按党的政策办理。我们到“公社”领取结婚证时,请示了公社干部 ,也和生产大队书记谈过此事,他们都没有更多的交待。相反,来自父母、亲戚和乡亲,提了许多建议。他们说,人生在世,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一定要办得浓重一些。我没有听父母的安排,也没有理会周围的舆论。我的原则是:我办理婚事要一切从简,经济上节约,形式上简单。我与青莲商量,她也同意这一原则。我们结婚,没有给女家送聘礼,没有举行结婚仪式,没有请客送礼,没有办理结婚酒席。结婚那天,我爱人在媒人的陪同下,她的父亲和一个弟弟把她送到了我家,与我的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餐饭,我们就正式结婚了。

结婚那一天,我写了一篇日记。

今天我的二舅妈(媒人)把青莲接到我家,我和青莲就正式结为夫妻了。这次回家来结婚,问号很多。我回农村办婚事,更应当破旧立新,突出政治,决不能给周围社员群众有丝毫的不良影响。因为我是一名革命军人,共产党员,应处处起模范带头作用。个人的事是小事,如果造成坏的影响就是大事了。坏的影响是很难消除的。我们的婚事到底如何办呢?我确实拿不定主意。我们到公社办理结婚登记时,请示了公社干部 ,也和生产大队书记谈过此事,他们都没有更多的交待。相反,来自父母和亲戚,提出了许多旧习惯的做法。有的说,人生在世,结婚养孩子,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一定要办得浓重一些。他们认为,结婚时,男方家一定要给女方家送礼,不送礼就是不懂人情,不合情理。总之,他们想给我灌输,甚至想强加给我封建的和资本主义的思想和行为。不过我在党和毛主席多年的教育下,尤其是学习了毛主席著作,思想上有一定的抵抗能力。我有力回答他们:“过去有些做法,现在看来是错误的。我结婚,决不请客送礼。”今天媒人把青莲接来,基本上是这么办的。彭家只来了她的父亲和一个小弟弟。其余再无他人。媒人与两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餐中午饭,表示庆贺,这样就算我们结婚了。

结婚不久,我们离开家乡,分别奔赴各自的单位。1967年6月17日,我被派到甘肃省农建十一师当军代表,在那里工作了一年零三个月,至1968年9月才返回部队。在那里,我没有机会和时间探亲。大约在1968年“五一”节前,青莲到部队来探亲。这是我们两地生活后的第一次相聚。她先到达我所在的单位,我的领导派人把她从清水接进基地驻地,把与我住同一宿舍的同事安排住另外的房间,安排她住在我的宿舍。她到达部队后,我所在单位才通知我返回部队。

我们部队是导弹卫星基地,地处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到处都是戈壁沙滩和光光的石头山,没有什么可供游览的地方。我返回部队后,每天和她在一起,但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只能到溺水河旁看红柳、胡杨、苦豆、骆驼刺。我还借了两辆自行车,一同到基地的水库玩了一次。到水库的这一段路程,有一部分是戈壁滩。自行车在戈壁滩上行走,碰上硬戈壁如同走砂石路,碰上软戈壁就如同走沙滩,行走很困难。这一次去水库,不但没有玩好,反而很累,青莲有点生气。青莲探亲,不到一个月就结束了。那时,她来探亲,走一趟真是不容易,我们两地相距五千多里,交通很不方便。那时火车上特别挤,我送青莲回四川,是通过火车箱窗户把她塞上车的,车里不但买不到卧铺,连座位也找不到,可见当时坐火车是多么辛苦。

我们这次相聚以后,青莲怀妊了。当时,我在甘肃农建十一师当军事管制代表。9月底,部队派人来替我,我就回部队工作了。但与青莲相隔数千里,我无法在生活上照顾她。两地分居,对孩子也无法照顾。青莲生产,也只能回到老家。1969年元月上旬,青莲挺着大肚子,艰难地从四川回到了湖南,我同时也回家探亲。农村医疗卫生条件差,我们的大女儿出生,差一点没活下来。因生产时间长,大女儿出生后不会哭,要不是请了当地的乡镇医院一个姓刘的医生,她有接生经验,大女儿有可能活不下来。

大女儿出生后,青莲只带了她两个月,就把她交给了她的姨妈。我们夫妻两地分居,那时工资也很低,我们两人工资加起来,每月不足100元。那时没有请保姆的概念,也没想到要请保姆。当时她的姨妈也生了一个女儿,比我的女儿大两个月。这样我的女儿和她的表姐共同吃姨妈的奶。女儿长到 11个月后,我们再次回到湖南把她接到了四川。青莲一个人把她哺养到近三岁。青莲上班,她就把女儿放到自己上班的车间托儿所。上班下班,她骑着自行车载着女儿,上班工间休息还要给女儿喂奶。一人带着一个婴儿,非常辛苦。直到1971年10月青莲才调到部队工作,我们才生活在一起。

现在,我和青莲已是耄耋老人,结婚50多年,夫妻和睦,儿女双全。我也有过后悔,但我从不后悔和青莲在一起。我们的儿女都接受了高等教育,都有稳定的工作,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了可爱的第三代。我们对现状很满足,感到很幸福。时不时,我会想起那次难忘的结婚之旅,心有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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