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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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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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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驻站内刊征文参赛作品《陈坊记事》

陈坊记事

陈永泉

陈坊在资溪去乌石镇的路中,距离县城有七八里的样子。我们坐车子去陈坊村,大概只要十余分钟就可以到。陈坊村在山中,九龙湖过去不多远。先前没有修水泥路时,都是走的泥巴地,到雨日泥泞不堪,晴天就尘土飞扬。要走过一座石拱桥,再又向右走,走到河的右岸。沿着田和山,拐几个弯,就到达陈坊村。

我总觉得陈坊村是一个三角形,是一个倒下的三角,最上头的角头就是村口,从县城的方向过来。左边呢,一条路是通向草坪。右角上,包括右边,就是陈坊村。可以这么说吧,陈坊村就是依山,对面隔河,距离河有两百余米。最近的到对面的山上,有一个小管桥,就是小拱桥,典型的古代石桥,墩子是鸡公尖形,桥的两边都有,十分精美。我记得县城老解放桥,在我八九十年代,还看到了鸡公尖桥。再从资溪县志看,才知道老早时,桥比现在的美上百倍,上头还有修停,以纪念一个姓许的将军。现在呢,什么也没有,只是加宽了的水泥桥,桥栏简朴得小气。

在陈坊,这个桥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因为没有加修别的桥,应该还在吧。这个隐于岁月中的桥,当然和发达的文明社会是格格不入的。但由于远离街上,它也许更能逃避了被推倒重建的灾难吧。在陈坊村的对面田坂上,以前种的是金黄的稻谷。春天是稻野青青,和对面的青山,彼此掩趣。在村口的山上,有过一座小寺庙,据说香火旺盛。它十分简单,只需要登上一级一级的台阶,就到了庙门。据说香火旺时,可以敲钟,四时不绝上香的人。然而当我们到达那儿时,院子当中长了草,东西也是东倒西歪,蛛网高悬,门扉紧闭。当年庙中的人早已寂灭,只有一把锈锁儿,紧紧地关住了当年的岁月,把一段光荣和今天牢牢地割断。似乎在诉说什么,在凄凉中助悲,无奈。

陈坊村在这二十余年中,变化巨大。它作为资溪县乌石镇的古村代表,重点地进行了打造,包装。记得先前的木屋和泥坯房子,犹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地被崭新的镶了瓷砖的楼房取代。在村外的路口上,赫然书着“老俵人家”,竖式的牌子红白相间,仿佛代表着它的伟岸的身份。我面对陈坊村,居然有了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一种虽是异乡,但是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认同。后来我打听村史,有个村上的老人告诉我,原来这儿住的还就是姓陈的,地方不叫“陈坊”,而是叫“陈荒”。就是说,在西山这块本来是姓陈的人开的荒地,是他们的田坂。姓陈的人是住在对面的山脚下的,我张目一望,可不是嘛,那儿就像是当年村庄的样子,有树,有结石,只是已经掩于乱草中。我经常从樟树和枫树、棕榈树,往往去指认村庄,指认这儿曾经的人影,曾经的晃动,他们的曾经的呼吸,以及他们慵常的高举的烟火。……可是,这些在陈坊的对面山脚下,只有树,只有草,只有出村口的古桥,它们似乎告诉我,曾经有过这个村庄。我对于时光可以这么无情地消灭一切,真有一种悲怆感,汹涌卷来。他们又说,后来从外面有姓魏的人来住,他们没有多少人,陈姓的人以宽阔的胸怀,容纳了他们,容许他们在此地生儿育女。但是历史就爱这么开玩笑,在魏姓于此地落脚后,魏姓的一族居然不断地繁衍,终至于陈姓一族渐渐衰微。陈姓的人在此地难以立脚,他们就外迁。此后,魏姓的人在此常居,但仍保留了“陈坊”,也许为了纪念这么一个古老的传说。

往事浩漫。魏姓的人为了让子孙后代常居于此,他们的族上制订了严格的族规。其中对于村庄的后龙山,作出了谁动树谁砍头的严规。有一次族长的傻儿子,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到山上砍了一棵树,有人就举报到族长那。族长心里悲痛,但为了守约,他果断地在族堂上处死了儿子。这样,在数百年的时间里,山上的树没谁敢乱砍一根。所以陈坊村后的后龙山上古木参天,异常阴凉。在山上正中高大的树下,村庄人保留了老族长的旧坟,以让后人不断凭吊。我们有一次跟作协的人在山下看到连片的青色芦苇,看到长出的瑰色的“彼岸花”时,大家轻声地开玩笑说,这大概是老族长的灵魂吧!

在清代,这魏氏一族出了人物。魏若虚是清代乾隆年间的进士。他考取之后,老祠堂中的一块匾额“进士”,据说还是当朝仕进的纪晓岚题写的。为官在朝,魏若虚和纪晓岚交情不浅,据说在魏父过七十岁时,纪晓岚还发来了贺函。魏若虚“为人肮脏有气”,与俗多不谐,刚直不阿,替人平冤,得罪上司,直到临终前几年,他才幸逢皇恩,诰授五品奉政大夫加一级。后来他的侄子魏瑺又中举人。直到今天,在魏氏的祠堂外的台阶边上,有两个人旗杆石,刻字清晰,遒劲有力。

到了民国二十二年,乌石一带是红军转战之地。当年彭德怀的红三军团路过乌石,周恩来、朱德曾经三过资溪。他们在这里留下过革命战斗的身影。而领导赣东北红军的邵式平曾三次到资溪,资溪人称他是“邵阎王”,反动分子十分怕他。他曾经在陈坊巧计捉敌连长。那时敌人把炮台设在后龙山上,想要阻住红军入县城的去路。为了拔除敌人这个眼中钉,邵式平夜扮敌兵,混入敌中,连夜活捉了这个连长和他的情妇,打通了去县城的路。

在我眼中,这是陈坊的一段光荣的历史。现在的陈坊,密集的房子就建在村中长长的坂地上。望上去,像一领抖开的红领巾。行走在村庄的路上,依旧是古街石路,鹅卵石敲击着板脚,有点舒适,又有点硬。当年的魏若虚家中,经过维修改成了上房梁民俗的举办地,对面村溪后边就是戏台,据说是魏氏家中的戏台。站到台子上,红色的柱子,高高的檐瓦,我不知道在这儿,曾经演出过多少出戏了!今天,它只成了可以偶尔演戏的地方,可以放电影,因为很多的年轻人早已搬家到城里了,他们在城中开店,跑车,打工。而在家中的,只有一些垂暮的老人,守着村庄岁月,不忍离去。村庄的“陈坊小学”依山而建,从墙外可以看见红旗在空中猎猎。铁门上牢牢地挂了一把大锁。

像我们这样的人,坐了车子,到了村庄,是必去看看那祠堂,研究那雪白的墙上的古图腾的“魏”字。要到后山走一走,而沿着小道上山,所走的路已用厚实的粉红色小条石,一块一块拼接到山顶上,直到炮台上。我们已经可以自由行走于后龙山,左下右下,十分方便。在炮台下山处,路边上有一个小亭,可以供人拍照。村路中,在人家的墙上,画着农民丰收的粮仓,他们喜事倡俭的风气,还有扶贫的生动形象的画面。走到村庄的人家门口,有的人家在洗菜,有的孩子在门槛上做作业,旁边一只小黑狗,给她做伴。几个大人抽着香烟,微笑着架着二郎腿在聊天。在超市的门口,还可以看到村庄的男人和女人,欢笑地搓着小麻。在村子边上的宽大的水泥路边,有几个红色的宣传栏,介绍的是时令节气和村庄习俗。整个村庄外观鲜亮,整洁迷人。当我们走在村外的路上时,远望青山,回望村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松,自然,幸福,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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