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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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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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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有七秒的记忆

又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了很久,还是原来的地方,只是上方的七里香花架已被砍掉了。枝条网成一大团浸在水里,还未枯竭,褐色的树皮泛着点锈红,不曾展开的腋芽干黑着,也许是去年的冬天或者开春砍的吧。本来现在是正是它繁花如雪飘香七里的时刻,哎,我略微有点伤感。其实它长在坡跟的溪边,离田地人户都远,也没碍着道儿,该是自由烂漫花开花谢的地方,却还是挡不住无谓的伤害。

旁边的鸡蛋黄花还在开,不知是有些劫后余生的胆颤还是兔死狐悲的忧伤,开的有些寡淡,贫血似的,连香味儿也薄得有些辽远。我浇了几捧水给它们,这世间事吉凶祸福都是注定的,担忧原是徒劳的。老担心或许要发生的事,怕是没得安生了,人都是被自己想像出来的烦恼折磨着,莫非草木也这样吗?很多时候你总担心的事情总没发生,往往发生的是你没想到的事,伤你的是你以为善良的人。

溪水很凉,这些鱼总是长不大,也或许是食物太少的缘故。这些年来都是这般大小,也都是这一群,或增加几只,或减少几只而已。这是溪流里特生的一种鱼,细细的身子黑褐色和这水里的石头腐叶一个颜色,静止不动时就像飘着的碎叶草杆。这样的鱼儿辨识度很低,那个总是打头的歪尾巴老大,使我依旧知道它们还是那些年这些年的一群。歪尾巴或许是天生的残疾,或许是哪次生死场上敌人的撕咬,或许是哪次暴雨洪水的撞伤,成了它生命的烙印也是独一无二的标识,或许这磨难也成就了它领袖的地位,正如林清玄说的所有的遗憾都是成全吧。

我还是那些年这些年来的那个人,最多只是苍老了一些,当然,如果它们认得出我的话。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按人记忆完全丧失就是一生来算,鱼该是七秒就死一次生一次了,这些鱼还没环游完这小水潭一次,它们眼里的我就不是上一次的看到的我了,那么我是不是也新生了?难怪鱼儿能轻盈盈地飘在水里,如果总能把上一秒的不快这么彻底忘记的话,哪一个新生不是轻颖的开始。鱼只要七秒,而人要做到这样就得是一生。原来有些快乐是天生的,天生的环境造就天生的个性,天生的优越性只眷顾极少数生命。我突然有些不愤了,扯了一根树枝扔进去,受惊的鱼群炸开了锅,四散里逃进石缝草隙里,看着仓皇失措的鱼儿,觉察到自己嘴角挂着笑意,嫉妒吗?我有些心惊了,或者我只是想恶作剧吧。我不敢审视刚刚的自己,下意识的克制着没敢看映在水面的人是怎样一个面貌。万事万物都有善恶两面,它在你面前会展现哪一面,你决定不了,或者它自己也决定不了。有时候你的好或者坏就那么把它的恶激发出来了,你能有什么办法。或许发生的都是迟早会发生的,遇见的是注定要遇见的。

我没等它们又聚拢就往河边的林子去,知道它们一会儿就又回来了,忘记伤害对它们来说只用七秒,逃避面对自己的恶毒我用了许多个七秒。许多时候伤者早已忘记了伤痛,而施害者却时刻记得自己的毒手。

太阳斜斜的穿过密密的树丛,一些割碎的光片落在树根下,细细碎碎的小紫花被照的亮起来,像一地含笑的眼睛。一簇簇不知什么品种的兰,或者只是像兰,细细的叶子生得不很纤长。疏疏落落的叶子,很少有光照的原因不是很翠绿,略微有点柳黄,叶心里却生着一柱子一柱子鲜红的种子,浆果般饱满柔嫩。阳光落在上面愈发殷红如血,像汩汩脉动着的心脏,震得眼角似乎也随着微微的颤动。

不知这一天中太阳在这个角度照进来几次,或许就这么一会儿吧,就为这一刻的温暖来孕育生命中最丰美的果实,该是做着多少日日夜夜的准备啊。幸运的孩子有个露台,能盖着阳光睡觉,能在无数的夜晚看见星星,而许多没在荒芜里的人却不是常常。但还好,总有那么些太阳、星光会穿过阴翳把你找见。

谁也不能让阳光常驻,但可以把手臂伸得长一点,再长一点,让光明照得多一点久一点,再把片刻温暖延伸到照不见的地方,暖遍全身。或许没有谁的生命是自带阳光的,只是有些顽强是时刻准备着,是温暖就珍惜积攒,是伤害就承受化简,没有什么抱怨也没有什么值得称赞,你最不能辜负的本就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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