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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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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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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里的白杨树

寒露后的阳光一天比一天金黄,连风都被染上了黄色,她吹过的树木也都一天比一天黄了。我经过仙果寺的时候,看见白果树的叶子正在变黄的路上。由白果树想到了昨天看见的几株白杨树,它们站在向阳的山坡上,在风中摇着碎金。一些叶子落在矮树上和深草浅草上,菊花般明亮灿烂,一些还挂在树顶上,黄蝴蝶般吮吸着南天阳光里的暖和甜。

与一个远方的朋友互问着秋意,不约而同地提起了白杨树,问叶子是不是已经黄了?又都有些伤感地叹息白杨树如今很不容易见到了。

童年的一段记忆里,存放着108国道两边两排高大白杨树的画面:它们银白色的树干都有水瓮一般粗细,春天的嫩芽就像刚刚刷过一层油,在早春的阳光下又亮又香,蜡一样玉一样半透明,婴孩一般纯着净着,看得人又爱又惜,连目光都要轻些再轻些。可是再怎么轻了又轻,那些薄嫩的叶子还是被阳光和月色催着,在秋天长成明艳的新娘,嫁给秋风。任他把她从姑娘嫩嫩的又高又远的梦里接到实地的土壤。叶子一片片,甜蜜的奶油的黄色,褪尽青涩的从容,漂亮极了。

叶子落尽的白杨林,觉得是从远方才飞来的一群白鹭或白鹤,歇在秋天的阳光下,也歇在薄薄的寒雾里。在濛濛的寒雨中,天色未明的清晨,白杨林嵌在宽的远的烟蓝的虚薄底色里,不像是长出来的,像是水墨画家在山河间画出来的。

这让我想起张爱玲写过一幅名为《南京山里的秋》的画,“一条小路,银溪样地流去;两棵小白树,生出许多黄枝子,各各抖着,仿佛天刚亮。稍远还有两棵树,一个蓝色,一个棕色,潦草像中国画,只是没有格式。看风景的人像是远道而来,喘息未定,蓝糊的远山也波动不定。因为那倏忽之感,又像是鸡初叫,席子嫌冷了的时候的迢遥的梦”。总笃定那树就是白杨树,天色未明间,还看不清树干上的那一只只眼睛看着冬天将出的太阳,和冬天的人穿着厚棉衣在混浊的空气中行走,还有那一只只鸟窝里空空的冷冷的失落。而混浊的是天、是地,是天地间的空气,白杨树再老,秋天再晚,风再脏,它都是天真干净的。

诗人说树木的内质都是白亮洁净的,而白杨的内部更加干净,小时候我最喜欢白杨树改的板子,又光滑又白净又香又轻盈。总偷偷地想着,出嫁的时候我一定要一个用白杨树木板做的箱子,装我旧的新的、穿得了穿不了的衣裳,和轻的重的有用的没用的时光,在深秋,在初冬的上午。吸足白亮亮的偏南的阳光。

或是因了这样的梦想,看见白杨树总是心生欢喜,那时候是梦想,这时候是那梦想的回忆,都还是一片纯洁的黄色和银灰色的亮光。

朋友忽然就开始了发散思维,他说,白杨应该叫白阳,亮白的阳光里明净的欢喜;有一些白杨树,闲闲地长在白洋淀的岸上,人们称呼白杨树的时候也就把白洋淀称呼了;白杨树对应的星辰就是白羊座,它们都姓白,都缥缈而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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