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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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
海风啊，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化骨为泥地吹
让一个远道而来的人，摇摇欲坠
让漆黑的礁石长出洁白的牙齿
一万只狮子扑上岸
让她在须臾之间
向海底掷出最重的块垒
升起一抹，轻的蔚蓝
过洛阳桥
我们从桥上走过，河道里的
大海，似乎被海岸线驯服
渔船，白鹭，蠕动的生蚝
以及高处的太阳，同时裸露
古桥显现孤寂和老态
我们需要一页一页地
翻阅它的沧桑
宋朝石匠，擅长招安顽石的灵魂
石为桥面，桥墩，榫卯
两千次潮涨潮落，惠安大地
涂鸦又抹去
一个南迁的名字。过桥人
眉目山河狼烟四起
与桥头上浓眉大眼的名臣蔡襄
聊了聊，捂在胸口的中原
簪花
在蟳浦古村，墙还是蚝壳墙
庙还是妈祖庙
但簪花的女人，一拨一拨地换
她们是批量出厂的赵丽颖*
簪花的女人在巷道里走
扭腰，摆臀，捂着腮帮
娇俏地笑
在相框里沉鱼落雁
十六岁的渔家女林默*是个例外
她牵挂海上的风浪，始终牢记
海阎王冲冠一怒
掳走了她的父兄
*演员赵丽颖在渔村簪花，推动渔村成为网红打卡点
*妈祖女神的原名
你能想象吗
在巨大的波峰上面，透明的
水滴，映射出七彩的虹桥
我看见桥上，浪花不再是修辞
浪花是动态，是两只蝴蝶
不离不弃的舞蹈
我曾见过海上的弄潮儿，他们
向大海学习进退的技艺
以站上峰巅，为毕生荣耀
而比翼齐飞的两只蝴蝶
它们轻易地略过了人类的梦想
在大海的高峰上飞行
在极致的美中磨炼
显然只是为了，不丢掉另一半
提线木偶
一个木头人，不喜欢被雕琢
也不喜欢终日提拉拽顶
但她甘愿牺牲天性
承受绳锯刀刻
她顺从了另一个人的动作和表情
渐渐的，爱着他的爱
恨着他的恨
观木偶戏
我们把掌声尖叫献给布袋木偶
它动如脱兔。而呆若木瓜的
提线木偶演出完毕
有人甚至给予了嘘声
直到我观察到
提线木偶露拙，敢于赤膊上阵
布袋木偶藏巧，一个袋子，隐藏了
它的替身
生活中也是如此
在笨拙的真人与虚伪的强人之间
我们只热爱后者
变脸人
站在聚光灯下
躬耕于祖传手艺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
或许并不知晓
在这世界上
唯一他可以做到
翻脸
也令人心安
状元街遇雨
海风裹挟着泥沙和鱼腥味
送我们找到状元街
红砖古厝燕尾脊，纯金成色
闽南民居
就像鲤鱼找到龙门，莘莘学子
找到了象牙塔。一群学生
或俯或仰，或行或驻，楔入
巷道里弄，隔空通古今
而雨声大作
盛夏找到了青春的肉体和面容
我的镜头，找到了处世为文的匾额
——是戏台中央的“横竖撇捺”
也是出砖入石的筋骨
夜行泉州
子夜的泉州西街
星月隐匿
没有一辆出租车，留意到五个异乡人
扬起的手臂如帆桨
这晚风，这人流，这巷道，这街口
素不相识而又似曾相识
我们忽略了泉州的繁华与热情
像当地的海风一样跌跌撞撞
过了些日子，我打开时间的小箧
夜行的事实清晰可辨
但擦去了泉州的街景
甚而同行人的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