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子

城里人，能吃上自种的蔬菜总是奢求。有人在阳台、楼顶甚至小区某一边角地种上几株青菜，以为难得，却不知在农村拥有个菜园子,自种自吃这件事却极为容易。

父母便有自己的菜园子，还不止一个。分布在老宅的后院、新房的前庭，还有墙角荒弃的一带边角坡地。开园子并不难，只需人勤快。避开一棵棵花木果树，拔起疯长的杂草枝干，先使铁锹翻，䦆头挖，再将地整平分畦，土除杂敲碎，最后只需用刨出的石头或老宅拆下的灰砖青瓦围堰砌边，园子便造成了。待到菜苗吐芽，地面发绿，各色果蔬的藤蔓、枝干开始茂盛的时候，绿意盎然的院落清新、素雅，竟也会生出几分格外的别致来。

种菜不简单，非得跟种庄稼一样，甚至更要上心。这是父亲的话。深翻杀菌，施肥松土，点种灌溉，除虫搭架，工序一样不能少。侍弄菜地是个累人的活，但年愈古稀的父母却乐在其中。常是忙完一阵后，慢慢直起身，轻轻地捶腰，粗粗地擦汗，或者只是拄着锄头，静静地欣赏，看那满眼的绿意，眼神里透出的总是一股从容与满足，从不觉得累。父亲讲过，人闲不得，闲了会生病。地空不得，地荒要长草。而开园种菜就很好，一举两得。每每母亲总会帮腔，农民么，咋都离不开这土地。

菜园子多，人又勤快，园中的产出自然丰硕。父母两人是吃不完的，便总是盼着姊妹回家。回家的当日，饭桌上自是少不了各类菜蔬，临走时的轿车后备箱也定会满满当当。除了新磨的米面，更多的便是菜，各类当季的蔬菜。说是城里超市便捷，不需带太多，母亲便总劝慰，自己园子长的没打药，吃了放心。末了还不忘叮嘱“吃完了回来再拿”，体恤老人辛苦，又不忍拂了心意，哥姐再纠结也唯有点头，却并未留意父母笑容后的自豪与欣慰。

园子的菜是供了不少人的。菜长成后，母亲便会主动送人。一把韭菜、几棵菠菜，或一捧辣椒、些许大葱、豆角送出后，也会收获不少感激，母亲便乐在其中。自然，某些生性懒惰贪婪的，即或自家院里荒草没膝，也并不种过半垄，常会跨入院门，径直走进父母的菜园。或摘或割，并不招呼。父母却习惯于无视，至多也是走到近前，嘱咐些“少摘点，吃完再来”，或“这菜先等一等，让再长几天”的话，全无责怪之意。我以为父母犯糊涂了，母亲却说，一把菜算啥？多来个人摘菜就多份人气么。你们平日在外，家里没个年轻人，碰上啥事，乡党喊一声是没有不来的。我便觉出了自己的浅薄。

仲夏的日子，菜蔬正旺，瓜果一天一个样。看时，那顶着水灵黄花的黄瓜、红黄调色的西红柿，还有翘角的尖椒，满架的南瓜、丝瓜似乎都迎着朝阳，正勃发出无尽的生机与希望。墙角边，父亲顶着草帽，挽着裤腿，正用锹挖出浅浅的一条水道。接上水龙，一上午就可以浇完这一块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