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父亲要了一块完整但不平整的山地集中耕作。
由于这块地远离村庄,我们一家便迁居到这块地旁,从此独家居住在这深沟环绕人们戏称“台湾”的山梁上。
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要了这块完整但不平整又相对贫瘠的山地,是因为与别人无地垠相连,避免地界争议。
家乡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靠天吃饭,常闹饥荒,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题是“下雨”。
虽然已经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但基础薄弱的山村人们依然过着食不裹腹的日子。承包制虽然给农民带来很大的生产积极性,村民们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挥汗如雨,顽强地操劳在各自承包的那大片而又贫瘠的土地上,倾注了无尽的心血和汗水,而得到的却是亩产几十斤粮食的回报,如遇干旱之年则颗粒不收。我家搬到山梁的第三年仍旧是一个干旱年,这已是村庄连续第四个大旱之年。这年夏天,稼禾枯萎,群山不毛,烈日似火般整天烤灼着荒山和庄稼。
“祈雨”,“祈雨吧!”村民纷纷向村长请求,希望用祈雨的方式求得龙王的开恩。无奈的村长率众云集在即将断流的山泉边,举行了“淘泉祈雨”活动。
不知是人们虔诚的举动感动了掌管风雨的“龙王”,还是与自然界巧合,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午时天空出现了几朵黑云,接着雷声大作,大滴雨点飘落而下,天空霎时飞扬起被雨点击起的尘土。人群沸腾了,人们带着无比的兴奋,发出很久再没有过的欢呼声。欢呼声还在山谷回响,而“龙王”的恩泽却已停止,厚厚的尘土上只留下数得清的雨点击打的痕迹。接着是烈日当头,刚刚欢呼雀跃的人们此时怅然伫立,呆若木鸡。
这年,方圆几十里都是逃荒的话题。我久病的二哥匆匆带着几个幼小的孩子也随着“走西口”的大军背井离乡。
年轻人挥泪而去,山崖上那一眼眼寂寞的窑洞给老人们留下了无限的苍凉,饱受疾苦的老人们又一次承受着别离的感情折磨。
在这非常的岁月,母亲依然毫不动摇地支持我上高中,为保障我一个馒头、一碗开水的伙食,母亲时常东借西凑,费了不少心血,流了不少泪。
终于熬到了秋天,这年深秋,山洪将我们一家人隔离在孤独的山梁上,二十多天没有和村庄往来。一天下午,一群人喧闹着淌过泥水向我家而来,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们送来了我梦想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喜事,母亲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喜悦。父亲先是一阵兴奋,而后放下手中的铁锨,慢慢地坐在地上,脸上露出了凄然的神色。我蓦然明白了父亲的心事,赶紧说:“我考上的是民族学院,不收学费,连伙食都管呢。”父亲惊喜地站起来问:“是真的吗?”我说:“是真的。”这时父亲接过人们争相传看的通知书凝视了好久,好久。
沐浴着党的民族政策的阳光,我由一名少数民族青年成长为一名少数民族干部。在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家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乡亲们彻底告别了靠天吃饭的命运。随着退耕还林、农资补贴、扶持养殖、农村饮水、医疗合作、住房保障等一系列惠民政策的落实,家乡由贫穷走向温饱,由温饱稳步走向了富裕。而今的村民都成了懂技术、会管理的新型农民,大多数村民在脱贫致富上都有一技之长,在党的惠民政策的光辉照耀下,一步步向着小康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