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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河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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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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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就是你的(卷首)

当我走在肃北,在河西祁连山孕育了莫高窟文化的党河源头,在梦柯冰川、在盐池湾高原、在黑戈壁、在荒漠、在鱼儿红草原,我被一种圣洁、一种崇高、一种旷达紧紧抓住,肃北,我甘心被你征服;但我同样也被一种寂寞、一种忧伤紧紧抓住,我渴望挣脱。

几十年来,不,应该是几百年来,几千几万年来,肃北这地方,一直就这样,大地之上有几个模糊到看不出形态的烽燧城堡,抽象到辨识不清图案的远古崖刻画,之外,人类历史上一切,在肃北,一切都如飞鸟划过天空,了无声息。当文化旅游成为肃北经济突围的发展战略重点时,作为肃北人,我突然发现,肃北这块历史久远的大地上,竟然没有多少“历史”可得挖掘,历史如河,多处断流。祖先辉煌的历史,却没有给现代的肃北人留下只言片语可得追述。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作家协会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说过“文脉即是国脉、文运即是国运”,在文化强国战略中,习总书记对文学赋予了重大的使命,伟大的文学是“国民前进的灯火”,标志一个时代的精神高度,在铸造灵魂、陶冶情操、凝聚情感等方面都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在文化旅游成为肃北发展一个重要方面的今天,文学作为文化发展中的一个重要领域,理应得到各方的重视和支持。

文化如水,从十七世纪到现在几百年来,在肃北唯独保留下雪山蒙古人这一支,相对完整保存着十三世纪蒙古文化的一些独特形态。如语言、雪山蒙古族服饰、音乐舞蹈艺术以及其它一些非物质遗产,在亘古的雪山冰川中,在沧茫的戈壁中,在长长的河流中,在跌宕的历史中左冲右突,终于冲出了一条若隐若现的文化之河——肃北雪山蒙古族文化形态。

在肃北的历史中遗留下来的雪山蒙古族服饰、音乐舞蹈、民间手工艺等这些独特的蒙古族文化形态,虽弱小单薄,但却极具生命力。近几年,肃北成功申报省级非遗名录5项、市级非遗名录9项、县级非遗名录25项。认定各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76名,其中,国家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1人、省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3名、市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19名、县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53名。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承载者基本都是一些传统手艺类小作坊手工制作,比如娜仁其其格的肃北雪山蒙古族服饰加工店,一个小小的个体工商户承载着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其它还有如肃北马头琴、肃北长调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也是同样的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总有点小牛拉大车的味道,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这些承载文化内容的产品,充其功用,或许只是一种文化发展上的点缀,它们对于承载文化旅游发展的作用来说,寄予全部的期待可能会让我们失望。

这些年代表肃北文化形态的乌兰牧骑走出当地,在国内外赢得众多的肯定和美誉。虽然如此,我们仍然清醒地认识到,这只是外界对肃北文化形态的猎奇式的欣赏,离走向市场,满足更大范围内对雪山蒙古族文化形态的硬性的需要,还不是一个概念。更需要纠正的是,文化形态不能等同于文化。文化是一棵树,而树上的叶子有千千万万,据说没有一片叶子是相同的。肃北的蒙古族文化形态还远没有具备大文化层面上的核心竞争力,因为在蒙古文化形态圈子里,雪山蒙古族,无论在文化创意还是文化科技上,离创造出具有核心竞争力的、具有独特肃北文化形态的文化产品还有很大的距离。文化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要是以这种胸襟和眼光来看待我们的文化,才是可以破解这一问题的关键所在。所以我强调我们的文化不能仅仅停留在自娱自乐,夜郎自大,固步自封的层面上,我们的文化在走出去,在保持自己的独特性前提下,更要勇敢地大胆地借鉴和吸收其它民族的文化营养,更要注入文化以社会主义思想的灵魂,这样我们的特色文化才能引起更多的共鸣,才会在趟出一条广旅发展的康庄大路。

虽然我们有一众看似丰富的文化资源,但必须清楚地看到,我们所谓的丰富并不是真正的丰厚,甚至可以说是贫瘠。我们的丰富更是远远谈不上深厚。许多的文化资源要么只留下一些断砖残瓦的印记,如以石包城、明水为代表的古城,传说有一星半点,实际上既无史料更无科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祖先在历史上没有给我们留下丰厚的历史资源,甚至连只言片语都隐没在风尘中,现实里,肃北无论在人口、资源、交通、信息等仍然离中心城镇,离现代社会有一定距离。肃北目前唯一自恃的恐怕只有那雪山高悬,冰川圣洁,湿地茵芸,党河静流,这些在当今社会最珍贵最脆弱的自然资源了。如果不能靠唯一性,独一性得到掌声,我们靠什么赢得大繁荣大发展的接纳?只有一条,保持独特的前提下,我们以开放和包容的姿态和实际的做法取得广泛的认同,我的就是你的,共享共赢,共同繁荣共同发展。这次两地文联作家协会、诗词协会共同进行的诗词联谊活动,充分说明了肃北和敦煌两地深厚的文化缘份、深厚的民族团结情谊。

中华文化自炎黄上古,还在原始社会就已有了一条文化的根,即中华文化十六字心法: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孔孟把这一心法发展为具体可得操持的一整套儒教思想操守体系,到程朱理学到正本清源儒学大统阳明心学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华文化其实就像一条河,源远流长,虽分许多支脉,主干还在,就像一棵树,分许多枝叶,主干不变。中国为什么姓中?不偏不倚,公正公平,这是中华文化永不断流的一条核心价值思想。肃北雪山蒙古族文化形态就是这条河上的一条小溪流,就是这棵参天大树里的一片树叶。

当肃北在发展的路上,当我感到孤单,感到无力,感到无奈,感到困惑时,我突然看到就在我的周围,邻近各县市各民族的兄弟和姐妹。有一句话最温暖,这句话就叫做——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汉族、蒙古族、回族、藏族,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片不同的面孔,五十六片不同形态的树叶、五十六条不同形态的河流。既然认清了自己只是一片树叶,也就没有了与大树争高的必要,树叶有树叶的阳光和雨露,树叶也有树叶的担当和责任。

敦煌为何能成为全世界所有民族所有国家的精神故乡,在国家一带一路战略中,敦煌理所当然成为弥合当今世界强调自我,纷争不断,裂痕创伤的一个重要文化粘合剂,没有之一。因为敦煌莫高窟里不但集中国文化儒释道文化之大全,而且全世界的兄弟姐妹都来到敦煌彼此拥抱,原来我们曾经亲如兄弟啊!因为敦煌有莫高窟,因为莫高窟里几乎拥有世界所有民族所有国家的祖先和他们的生活影像。他们都和谐地住在莫高窟里,因为在中华儒释道文化的“中”的思想下,虽然大家形态各异,甚至大相径庭,但大家彼此平等,共处一窟,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肃北在全国经济发展方式转型中,率先选择了走文化旅游发展的路子,方向没有错,但面对这块文化旅游发展的大石头,肃北人力量有限,无论是汗流浃背还是捶胸顿足,仍然于事无补,冬天还没有来临,春天还很远,在这青黄不接的节点上,我们焦虑我们愁肠百结,但文化旅游这块大石头,搬不动就是搬不动。

我们看着一轮一轮改革的火车驰过,坐在地上,面对我们的绝美而且唯一的党河大峡谷,面对我们圣洁而稀缺的冰川雪原,面对我们姿态万方的雪山蒙古族文化形态,只能无奈地叹息!

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他会悄悄打开另一扇门。于是我抬头看看天,天上有许多的星星,我转身看看四周,身边有许多和我不同形态的树叶子。他们都报我以我温暖而诚挚的微笑,我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肃北,我们并不孤单,原来你们一直在我身边啊,原来虽然我们长得都不太一样,但其实我们都是一个妈妈的女儿,在根本上我们其实都一样。所以,肃北,从这一刻起,真的不能太自我。

文化的发展,与矿产资源、自然环境资源等的开发不同,矿产资源、自然环境等资源强调我的就是我的,而且必须是我的,不讲共享。而文化要发展,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个人层面,拒绝交流,拒绝沟通,清高孤傲,终会被无情抛弃。张骞走出中原,走进西域,开凿出沟通世界的丝绸之路,唐、宋、元都在文化上也做到了开放胸襟,沟通全球,历史上的敦煌、西安、北京事实上都曾经是成为世界的商业、文化的核心区。

当前,有一种现象在各民族中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不要说是价值观方面,就仅仅文化形态方面都只觉得自己的好,高高在上,天下第一。那就类同于鲁迅先生小说《阿Q正传》里阿Q说的那句话:“城里人太落后啦,他们竟然把条凳不叫条凳,叫板凳,笑死人啦。”这是文化的自大、迷信,绝不是自信。你的就是你的,不是我的,我的也只的我的,和你无关,哪怕只是一个说法上的不一样也坚持是我的好。那就没法沟通了,真正的文化自信的表现是:要沟通就要姿态上做出打开眼界和胸怀,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所以,肃北,不是我一个人的肃北,也不是某一个民族的肃北,肃北是酒泉的肃北,是甘肃的肃北,是中国的肃北,是五十六个民族的肃北,是十四亿中国人的肃北,也是世界一百八十个国家的肃北。

这样美丽的肃北,敦煌、酒泉、甘肃,你是他们中的一员,彼此血脉相连。在我脚下的这块石头,对于我来说太大,对于开放的肃北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当我走在肃北,我头顶的每一片云,一朵一朵,柔软如同我的目光,一丝一缕,细长如同我的思绪。当我走出肃北,我梦中的每一座山,一座一座,圣洁如同婴孩,一条一条,连绵如同筋络。当我的脚步变成了翅膀,我看到了一棵树,我也看到了我自己,万千树叶间,那绿盈盈的一片,就是我。当我从九万里的高空往下看时,我再也看不到我自己,然而我却早已泪流满面,因为,我看到我的祖国,中国,真的不容易。每一片树叶,都是我的兄弟和姐妹,每一条河流都是我的母亲,每一韧山峰都是我的父亲。于我,我大声说出:我爱你肃北,我爱你敦煌、我爱你酒泉,我爱你甘肃,我爱你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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