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如梦

                                                   文/雪雁

县庆日放假一天，两位好友邀我一起去爬山。清晨，阳光羞涩地埋进云层，凉风习习，使人心情愉悦。我们从县城盘旋路以东南方向出发前往目的地。

我们笑谈中来到“七彩花田·千亩花海”，徜徉在一片花的海洋心情格外舒畅。党城湾寺庙安详地沉浸在一片绿林中，有道是左手情定七彩花田右手缘结党城湾寺。踩着黄金栈道如踩鼓点般有节奏的行进，弓形植被花卉门前高悬“美丽肃北欢迎您”笑迎八方来客，五彩纸风车似孩童般天真地在清风中欢唱舞动。

几分钟后经过紫亭湖。紫亭湖位居党城村上游，得名由来党城故址紫亭（又称子亭）。登上紫亭湖观景台，可远观巍巍祁连、皑皑雪山、天蓝水碧，恰似一道天然生态屏障。近观湖水清澈、麻鸭嬉戏、鸟语花香、曲径通幽。若是待到夜幕降临，流光溢彩，仿佛隐约可见曾经威风八面的紫亭重镇王师所至，义旗所指。独具蒙元文化特色的蒙古大营拔地而起，引领人们回望历史，走近雪山蒙古族无限魅力的人文风情。

我们继续向东南步入戈壁草场，视野瞬时开阔，座座青山仿佛近在咫尺，连绵不断的山脉轮廓清晰如镶嵌在天边的“龙脉”。高低不平的沙石路，车辙印和畜群走过的崎岖山道即是人们行走的便道。最常见的植被芨芨草高扬起小碎黄米花儿，四合木举起金黄花簇，沙葱盛如戈壁上的“紫花苜蓿”迎接来来往往的人们。还有麻雀、彩斑大蝴蝶、蚂蚱和许多不知名的鸟虫活跃半空或跳跃草尖，沙漠壁虎背着鲜红色小书包忙碌地探寻大自然的奥秘。

我们沿党河岸边依河水逆向而行。汹涌澎湃的党河水阵阵激荡我内心的狂热，不禁高声呐喊，党河，我爱您！

我时常怀念儿时和表妹小英一起跳过水闸，坐上党河边的大白石唱儿歌，在河边玩抓骨结、跳方格、打沙包等，观波澜壮阔的党河，听潺潺河水的倾诉。年轻的党河身姿丰硕，水势浩大，如母亲的胸怀难以侧收，能使距离党河几十公里外的人们清晰听到她奔腾倾泻、纵情歌舞，状如千军万马的豪情。一直以来党河如慈母伴我成长，无论何时，见她如见母亲般亲切自然又无拘无束。

沟壑纵横的小山丘覆盖着墨绿色的植被毯，滋养草原上的生灵们，默默守护自然界的生态平衡。河岸悬崖峭壁具有“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高度和境界，然而在悬崖峭壁半空裸露河水部分开凿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洞穴。好友老凯说，那是早年间党城湾农民来此淘沙金留下的洞穴，说不准淘金者中有你的父亲。我点头说，是，有我的父亲。老凯开玩笑说，那你父亲为你们准备好了出嫁的金手饰吧。我难为情地笑着说，是呀。

那时我们家境贫寒，父亲想方设法改善我们的生活条件。印象中父亲每次从拉排沟回来都面色暗沉，嘴唇发紫，一身疲惫。但他总能用驴拉木车带回几袋细沙石，像宝贝一样供在院中，等到供水时他用自己设计的木制阶梯水槽反复清洗沙石，如果运气好淘得一两克沙金就喜悦无比，如果颗粒无收就丧气的很。我见过初出土的沙金小颗粒，土里土气，未经雕琢前我真看不出它的稀有和珍贵。县城没有专门打制金银手饰的门店，父亲为给我们准备金饰，便请“跑江湖”的打制手艺人来家里打制，打制过程非常精细又耗费时间，有时从清晨打制到傍晚，即使母亲一刻不离盯着手艺人打制金饰，经打制雕琢后的沙金变身为成色黄亮、精致小巧又适宜配戴的耳环、戒指等，不免诱惑手艺人不安份的心，不得不顺手牵羊。因此，母亲虽然佩戴了漂亮的金饰，但总免不了挨父亲的一顿骂。

我不清楚哪个洞穴与父亲淘金有关，但是党河岸边悬崖极为陡峭，党河水位居高不下，我简直难以想象他们在没有任何科技手段辅助，单凭蛮力是如何克服艰难险阻做到的？我不禁难过，父亲一介农民，虽不懂马克思关于“金银是天然货币”的道理，但他却有孙行者采摘蟠桃一般无所畏惧的勇气和品味甘甜的决心。如今国家早已明令沙金禁采，再没有人以身试法，我想也没有人能吃下那种苦头了。

附近作业的大型水利机械轰隆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也打破了山水的自然和宁静。我们已走近拉排沟入口，拉排沟是肃北县大拉排电站下方的一条峡谷。美丽的峡口风光即在面前，正是我们向往的一处世外桃源。可是党河水淹没了便道，阻拦了我们的去路。原路返回谁也不甘心，我们四下观望，另辟蹊径。可惜退行约一公里仍不见突破口，也许是天意不愿我们打搅拉排沟的安宁。

好友老艾提议从临近的小树林穿过爬“豆腐台”山，我们欣然接受，一起跳过高低不平的沟渠，绕过草地，走过一片茂密的防风林带，又是戈壁，处处平躺大白石，“豆腐台”山就在眼前。远看“豆腐台”山从低到高平坦如席，把山比做豆腐般白嫩、柔软而细腻，足见人们对此山的喜爱。

我们踏上有车辙印的便道崎岖前行，阳光拨开云层，火辣辣地照射下来，不一会儿就让人汗流浃背。约半小时后，我们到达山脚下，我已大汗淋漓，抬眼望去山坡角度约七十度，我有点畏难情绪。老凯笑着说，山顶可有好风景，怎能半途而废？他鼓励我继续向上走，没走几步就见山石表层生长形状各异的亮黄或桔黄色斑花，似彩喷过的奇异花瓣，答案不得而知，莫非是石头开花了。

“豆腐台”山并没有想象中平坦。我随好友们曲线攀登，迈着“外八字”步缓缓行进，每登高一段就能领略不同的风光，但攀爬非常吃力恰如攀登知识高峰一样，回望甩在身后的山路，陡峭依然。我们攀爬的越高，清风如同一把矫健的推手，令我们足下生风，步步攀升，终于爬至山顶。老凯不禁低吟：“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在攀爬过程中，我内心总在前进和后退中徘徊，遇到个别险要处时踟蹰不前，好友定会拉我一把，就这样走走停停，我居然坚持攀爬至最高点。此时我发觉路途并没想象中那么艰难，只是缺乏战胜自我的毅力和勇气。

我站在“豆腐台”山顶俯瞰，拉排沟安详地坐落在连绵的青山腹地，半山腰云雾漫卷，山脉似被明亮的油画笔勾勒的引人入胜，未受惊扰的拉排沟原始的丰美仙灵。“豆腐台”山顶果然具有类似“豆腐”般天然切割过的平面，袒露宽阔的胸襟默默接受大自然的风霜雪雨，无比坚毅的抗压能力，有容乃大的包容大气，一切都在自然平静中书写感天动地的大山之恋和痴心不改守护一方土地的赤诚之情。站在山顶，居高临下，县城全貌尽收眼底，那是一种“一览众山小”的豪迈！环视四周，山川秀美，我们三个好友开心笑了，一同放声大喊：大山，我们来了！

忽然，一只雄鹰出现在我们视野，它展翅翱翔如分解慢境头般临空飘移数十秒，似乎它在模拟现代数码航拍机全方位扫描大美风光。我从未见过如此慢条斯理的展翅雄鹰，我激动极了，给它拍照、拍短视频、举望远镜观察它最细微的动作，可惜都不如亲眼看到那样真实诱人。不经意间，那只雄鹰展翅飞了。

“豆腐台山”也是当地蒙古族人百年后天葬的圣地。其上有人为搭建的简易五彩经幡自由分布在高矮不同的山顶，路过的人们总会顺手捡块小石垒上简易敖包，默默祭祀山神和各路神灵，祈求风调雨顺、吉祥安康。

蓝天祥云就在头顶，锦秀山河就在脚下，繁华市景一览无余，浩瀚无垠的大自然奥秘无穷，山石草木动静相宜，如巧夺天工的巨型彩幕呈现于眼，此刻感觉自己渺如沙尘，心灵却无垠宽广。这是千万年地壳运动后的神奇造化，我不由舒展双臂，闭目感受来自大自然的神清气爽，来自天人合一的自然和谐。

我们歇息时分，意外发现一处山间沟壑“沉睡”着一组特色大白巨石，怪石嶙峋、形状各异，不知它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有的表层似被灼伤般裸露花纹斑块，有的巨石中心被“贼”掏空似的“嘴尖皮厚腹中空”，有的雕琢的形似老人或孩童模样，有的相互依偎难舍难分……谁又能想象沉寂的石头展现的竟是如此奇妙的世态百相呢。我想，大概那是一个富有神话传说的石头王国吧。

太阳偏西，我们怀着对“豆腐台”的探究和遐想，继续迈着夸张的“外八字”步小心翼翼绕大弯慢慢下山，沙石随我们的踩踏点滴下滑，但始终不乱方寸。兜兜转转，终于下山。回看“豆腐台”山依旧平静自然，无论从哪个方位和角度，依旧美丽大方，令人神往。

我们再一次踏上戈壁草场，踩着垫脚的沙石便道竟然格外轻松。这次出行，我又一次被大自然的真善美和海纳百川的情怀所折服。人生没有如果，想到就要做到，我相信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亲近大自然，就能觅得一份坦然和宁静，亦能收获一份内心的快乐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