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饮者
今年11月8日的记者节快到了。今年的记者节要到乡镇和企业去,我暗喜。我喜欢坐车,看看行程,往返1000公里,哈哈,还有比这更美的事么。
在颠簸中
5日中午1时许我们的大巴启动了。我这个人一上车,就犯困。坐在最后一排,我闭眼端坐,在班车轻轻的震颤中处于半睡半醒之间,仍听得见旁边打牌者的兴奋,调侃者的兴奋,满车氤氲在莫名兴奋的喜悦之中,我虽意识模糊,但这种方式恰是我的喜欢。这其中我被颠得睁了几次眼,看见,车厢里睡觉的人还不少,不过有些象是真睡着了,睡相很霸道,有头歪向一边的,脖子似乎已经断了,有坐着坐着身子不断往下滑的人,身体瘫软成一截面条,软软地搭在椅子里。
我坐在后排最中央,后排打牌的几个人,终于有人嫌我坐得太端正了,白白占着打牌的好位置,于是不由分说就把我推到了靠窗的地方,我腿长,坐座位上有点紧,不过我坐在中间睡觉的姿势不太像真睡,坐那个位置,那样端正有点现眼,像在修道,还是坐这里好,背光。平日时,大脑始终紧绷着一根弦,现在无论是睡着了还是浑浑沌沌,坐在颠簸着的车上,都是对大脑对神经的最好放松,我想说,这样的状态感觉好极了。
坐在班上车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身体在颠簸中一再放松,意识在颠簸中飘忽不定,心儿在颠簸中却渐渐沉静下来,整个人介于睡梦与清醒状态中,灵魂在身体内外出出进进,一会儿梦境他乡一会儿鼻尖脚前,感觉这种状态好极了。这使我想起最近央视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大秦帝国》里的始皇帝,统一天下后,不断巡游的情景。老态龙钟的始皇帝只有一个可以和他聊天的人,那就是赵高,他有次对赵高说:你以为我成日巡游是为了什么?我是只有这样坐在辇车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才能不知不觉睡着了,住在皇宫里我是睡不着觉的呀。
连皇帝都如此迷恋这种在路上颠簸的状态,我的喜欢这种在路上恍恍惚惚也算是有知音了。但我同时也想到,始皇帝喜欢晃晃悠悠那是因为他的恐惧和忧虑,他是在残酷的征伐中得到天下的,他十分清楚他的天下是被仇恨的火炎包裹着的,他的天下也只能用更暴政来维护,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他的内心也只有在颠簸的路上才能稍稍得以获得运动中的平静。
而我喜欢这种颠簸,肯定也是缘于内心的不平静。我有什么不平静呢?
我也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深深的恐惧包裹着,这种恐惧来自于何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害怕。我害怕的是深深的孤独,人群中的孤独。这一路,我这几近封闭的内心是否可以和大家取得共振,我只知道,在这种晃晃荡荡的乘车当中我可以在暂时性地忘记自己的孤独。
入戏
6日早上天一亮,我们的大巴从瓜州向马鬃山方向开动了。经过昨日一天车里的摇蕩,一车人明显比昨日熟稔许多,昏睡的人也少了。许多人都在座位上开始了窃窃的私聊,我也渐渐地与他们混熟了。
快到镇上时,有人将私聊通过广电局新进的记者徐刚整合了起来。因为徐刚是刚刚从马鬃山资管站出去的人,于是大家的兴奋点就围着他展开了。大家还专门为他编排了一场戏,主题就是徐刚衣锦还乡,一车人以各自的工作特点极尽做着维护徐刚形象的事。有人扮演徐刚的摄影师,有人扮演徐刚的私人秘书、有人扮演徐刚在马鬃册的同事,有人吹风,有人添油,连我也被他们编入了戏中,在这出戏中,我成了陪衬徐刚出场的角儿,在一阵阵的笑声中,我发觉自己已经从紧闭的心门中走了出来,生活不正是一场戏吗,在这场戏中,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孤立的,无论他怎么拒绝生活的介入,他在别人的眼中,都是一个鲜活的存在,不是你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了就说,我的世界里只有我,不说说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就说我已经摆脱了一切,这种驼鸟式的逃避,自闭只能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我们每个人都需要融入生活融入这场戏中。
这样一场发生在大巴上的,自然而然发生的,活色生香的戏整整演了一路,也把大家逗了一路,使全车人在笑过之后,渐渐地从内心做了相互的接纳。
一路歌声
7日上午一大早,我们一行就从马鬃山镇出来,满车人,特别是年轻人,大多都经过昨夜镇上一夜的酣战,双眼惺松,神魄游离,可一上车,许多人就像被打了鸡血般,都又兴奋了起来。车厢里竟然又出现了酒的味道。竟然有人把星夜的战场又搬到了大巴了。我虽然醒着,闻着了酒味,连头也不敢微微抬一下,装着比死还难看的睡相趴在前排靠背上。大早上,天还有点麻,车里也有点昏,经过昨夜的酒,我的头疼胃也疼,这次是真的趴在后排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想要修道般端坐着,也没那本事和心境了,我估计我此刻的坐姿绝对是“死相很难看”。
我在想,酒这个东西,真是说什么好呢?就因为镇长明吉格昨天晚饭上轻描淡写地暗示性说了一句:“马鬃山没啥好吃的,也没啥好玩的,酒嘛,今天还是可以少喝一点的”。别的事,要是领导暗示了,基本上能领会意思的,也就是领导肚里的蛔虫,可关于喝酒的暗示,大家比镇长肚里的蛔虫领会的还透彻。一听见酒,所有的人都一下子被镇长这句话兴奋得颠三倒四起来,我也不例外,立刻感觉很亲切很放松,虽然一再说我要戒酒,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强烈地说:今天在这里,你还是可以允许自己稍稍放松一点,少喝一点的。
从晚饭时分,一直战斗到十点多,从职工食堂出来,许多年轻人都已经喝红了眼,出了门就睁着一双双夜的眼睛在镇政府方圆不足一里的地方,奔向了曾经在这里共同工作生活过的战友,我像是被席卷在这一股酒神酒鬼们掀起的惊涛骇浪之中,被一个个喝得摇摇晃晃的人裹挟着,走军营、串学校,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也被镇上的同志们杀得满屋找不着门,满路找不着脚。
现在大家又回到了奔赴下一个站点的大巴上,昨夜酣战的余韵还在大多数人的神经里回响,喝罢昨夜剩下的残酒,每个人都要唱歌,在漫长的旅途中消化体内还冒着热气的酒精余力。可话筒播放声音时,班车顶上的一个音箱总发出裤档被扯破了的噪声,加上大多数破锣嗓子的歌声,这一路就如同拉了一车废品般叮哩咣啷着,欢乐着。
走在回家的路上
8日,车从博伦公司行走到敦煌,已过午时1点,大家在敦煌寻个了饭馆,借午饭庆祝第十五个记者节的圆满举办。
午饭时候,有人说:这次真的很难忘。
他的话立刻引起很多人的回应:永远也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午饭后,许多人在敦煌留下过周未了,大巴上人已不多,大巴行进在回家的途中,太阳刚刚偏西,阳光十分明媚。
我突然发现,大巴虽然空了许多,但每个人留下的气息都是那么的亲切,我也突然发现,自己刚上车时的昏昏沉沉、混混沌沌的那种气息也如烟般消散了。我也发现为什么我喜欢坐在车上的感觉了,因为坐车1000公里,真的是不容易,百年修得同船渡,经过这一路的相处,几个单位的人,突然间不再淡漠,突然间有了某种默契。
快到家时,我对为我们开车的司机说了句:“感谢师傅这一路为我们操劳。”
师傅这样说:“你们这一路,让我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