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啾啾

                                                   刘梅琦

经不住女儿小闹的万般央求，最终我们从市场卖鸭人那里捉了两只小鸭养起来。开始我是不想要的，一是我们大西北的气候不适合小鸭生长，二呢我们没有养小鸭的地方。但卖鸭人说其实鸭子很疲实，特好养，剩饭啊什么的都是它们的美味。再就是小闹喜欢得不行，呆在卖鸭人的筐边一步不挪。看着它们那么可爱，我和小闹商议了半天，花了十玩钱，认真挑选了两只，让它跟我们一起住楼房里。

我们把两只可爱的小黄团放进一个小纸箱里，箱底垫些报纸，这就是它们的窝啦。不过，看着两只小黄团扁扁的小嘴，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养得活。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当小闹把一些馍馍揉碎了撒在纸箱时，它们竟然争先恐后地吃起来。听着两张小黄嘴里发出啾啾的声音，我和小闹就给它们取名小啾啾。如此下去，看来不久的将来，它们长成两只肥壮的大鸭子不成问题啦，我和小闹开心地盘算着，也担忧着，如果它们真长大了，楼房是住不成了，又到那里安家落户呢？

它俩只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小闹才顾不上想多呢，只是每天按时给它们喂食喂水。可是光吃馍渣看起来不行啊，看看，它们，好似没先前那样爱吃了呢。那么它们应该吃点蔬菜了吧，平时不怎么会做家务的小闹，仔细地清洗了菜叶，剁碎了给小鸭吃。想起我们小时母亲养过小鸡，给小鸡煮小米吃，于是我煮些小米喂小鸭吃。

两只小鸭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长得很好，每天我和闹走到纸箱边，它们都会围拢过来要东西吃。一周过去了，它们生活得很好，两周过去了，它们依然生活得很好。不过，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小鸭比刚来我家时，看上去身体长了些，但翅膀和尾巴仍然短短的。这和小鸡有很大的区别，小鸡长大些，小小的翅膀上那种硬羽毛就会隐约可见。问一位养过鸭子的大姐，她说鸭子长大也是如此，身体长，尾巴短，翅膀小。

一天早上，当给小鸭喂食时，我发现其中有一只看上去不怎么灵活了。果然，当我将它们捉出来放地板上时，机灵的那一只在地上跑来跑去找吃的，那只呢，摇摇晃晃，勉强跟在后面，走几步，就爬下，好像腿疼得厉害。我捉住它仔细研究了半天，但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尽管如此，它还是把地板上撒下的小米粒、馍馍渣什么的吃了。

我在网上查了养小鸭子资料，猜测小鸭是不是缺钙了。于是我和小闹上街去买些现成的虾米给它们吃，也许补补钙，过几天，生病的那只就会好了。趁着天气热，我们把小鸭放洗衣盆里洗澡，把一些虾米撒在水里，让它们吃。这小东西天生就是水里的精灵，你看它浮在水面上，一会儿游向这边，一会儿游向那边，玩得可开心啦。小闹赶紧拿出相机给它们拍照。她说，我要把它们从小到大的生长过程一一记录下来。

然而那只生病的小鸭，看起来情况越来越不妙。到了下午时，它已经不怎么爱吃东西了，每走一步都显得特别费力。它看见同伴走远了，爬在地板上，嘴里发出凄惨而绝望的呼唤。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它也许活不过今晚了。我虽然从未养过小鸭，但童年时家里养过小猫、小鸡什么的，每当它们出现意外或者生命垂危，就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晚上，也许是惦记那只生病的小鸭的缘故，三更半夜，我竟然莫名其妙的惊醒了。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小鸭的箱边查看。果然，不知什么时候，那只生病的小鸭已经死去，小小的身体已经僵硬。在它冰冷的身体旁边，它的同伴紧紧地依偎着，仍在酣睡中。我把死去的小鸭轻轻拿开，放进一个巴掌大的纸盒里，准备天亮了埋在楼下的花园。

为了不让那只尚好的小鸭发现它的同伴已经不在的实事，我又轻轻放了一个小毛绒玩具给它靠。可是小鸭很快就醒了，并且不停地大声叫唤着。没有办法，我只好把它和纸箱一起拿到卧室。我睡在床上，然后把一只手伸进纸箱靠近它，让它感受到我手上的温度，也许就会睡着了。但这样十分不舒服，只要我稍一挪动，它就会醒来，并且拼了命地失声大叫起来。

孤独的小鸭就这样叫了几天，终于习惯和接受了失去同伴的事实，于是安静下来，开始了独自一个的生活。

它越来越依恋我们。每天一听见我开锁进屋的声音，就会大叫不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兴或者是想要东西吃呢。它的食量越来越大，我们每天换点新鲜的好吃的给它。它的个头也越来越高，小小的纸箱都快关不住它了。七月份，正好小城的新玉米下来了，每天2元钱买一个，一个一个掰下来喂小鸭吃。看来它最爱吃的是玉米，百吃不厌。它又长大了些，身体还是光溜溜的没有长出太长的羽毛，不过扁扁的嘴巴倒是大了不少。

我每天上班，孩子开学后，没人照顾小啾啾，于是只好把它带去父母家寄养，晚上回来时再带回来。小鸭比小鸡聪明多了，它能准确无误地分辨出我的声音，每次听见我的声音就闹腾不止。听见小鸭兴奋的叫声，母亲就会笑说，听，嘎梅回来了。虽然父母也喂它，但它不让他们捉它。无论我怎样对待它，它都是允许的。我把它捉出来放地上，它跟在我的身后跑来跑去，黄黄的身影可机灵了。或者看电视的时候，它呆在我的手掌心里，一动不动慢慢就进入了梦乡。

一天中午，我去母亲家吃饭。一进屋，就发现氛围不对。小啾啾没有像往常那样，对我表现出热烈的呼唤声，它蔫头耷脑，无精打采，生病了似的。再看浑身的羽毛也粘糊糊的，仿佛刚刚淋过雨一般。我赶紧问母亲怎么会事，母亲摆摆手说不知道，我又问父亲，父亲一脸尴尬，欲言又止。最后实在瞒不下去了，才告诉我，一早母亲见有盆清水没使用过，觉得倒了可惜，就捉住小鸭给洗了个澡，谁知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父亲怕它感冒，就把它捂在一个小棉毯里。捂了半天，可是效果甚微。

哎，我的父亲母亲，小鸭是擅长游水，可是这水也太冷了啊。好在中午时分太阳照进屋内，不一会儿小啾啾就又活泼起来，嘴里不停啾啾叫着吃我带来的玉米。

突然有一天，我听见它的叫声不再是啾啾，而是呷呷。它终于长大了许多，也许就像一个小孩子，进入青春变声期了吧。可是，也有一个尴尬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小啾啾拉的大便太臭了，父母天天向我抗议不再代养，说楼上根本不是它呆的地方，叫我赶紧想办法。其实，我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它换报纸，可是不知为什么，纸箱里仍会发出一股恶臭，也许是天气越来越热的原故吧。母亲说，鸭子是直肠子，吃得多，拉得多，当然臭了。

小啾啾不能呆在楼上了。

我日思夜想，想给它找一个好去处。最好是他们喜欢它，愿意收养它，能够善待它。同学冰清的父母家在农村，也许小啾啾适合在那里生活。农村有地有菜，有一片广阔的天地，小啾啾可以去那里自由地玩耍。给冰清打电话，她说没问题。

在我家生活了整整七十天后，小啾啾走了，是我亲自把它送走的，说舍得那是假的。小啾啾走后，不知为什么，无论做什么，我似乎总能听见它啾啾的叫唤声。可是看看四周，却是空荡荡一片安静。

然而，小啾啾并没有在农村生活很久，没过几天就听同学说，它死了。也许，它在楼上呆惯了，根本不适应那里的生活，也许它太孤独了，没有一个玩伴。我对小闹说，以后，不管多么喜欢，我们再也不要养小动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