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肃北 旦·达林其其格
我的外祖父名叫诺尔布藏木,蒙古族,生于1907年,祖籍肃北克鲁沟旗人。外祖父从小受父母的教导,为人善良,养成了勤劳勇敢的品格,这对他一生产生了重要影响。
1928年,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外祖父与同旗蒙古族姑娘阿音草幸福地结成了一对。婚后,他们互敬互爱,孝敬老人,与人为善,生活过得十分美满,先后生育了5个儿女。外祖父诺尔布藏木热爱草原,一辈子在草原放牧,是一个和蔼可亲又平凡的人。
1937年4月的一天,外祖父诺尔布藏木等几家牧民搬到新草场盐池湾考克塞附近放牧。下午五六点,外祖父正在搭建蒙古包,外祖母则带着小孩们在附近的一个沟里挖雪,准备化雪烧茶。突然,十来个骑马持枪的人向他奔来,见到此景,外祖母惊慌地向丈夫喊了几声,外祖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仓惶将孩子驮在马背上,向山上逃跑。
后来才知道,来人其实是因军事暂时失利退入祁连山的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带队的红军首长是黄火青。首长和向导见主人要逃时,连忙挡住外祖父说:“老乡,别怕,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中国工农红军,是抗日救国的军队,是为全中国劳苦大众服务的。我们要到安西去,请你到我们的宿营地,谈谈你知道的情况。”
在当时社会历史背景下,肃北草原上蒙古族群众受反动派欺骗宣传较深,故外祖父对突然到来的红军心存疑虑,对首长的问话也假装不懂,摇头摆手地用蒙语说:“我不懂。”
这时,裕固族向导东那格用蒙语反复地向外祖父解释了一阵,见同来的其他人都在离房子较远的地方规矩地站着,外祖父心中稍安,紧张的心逐渐放松,开口说:“老爷!我叫诺尔布藏木,请到房子里喝茶!”说完,便向家中带路。
首长爽朗的笑着说;“我们是中国工农红军,官兵一致,没叫长官、老爷的,咱们互称同志好了。不过我们的大部队几天没粮食吃了,我理解你们运来粮食不容易,我们不要你们的粮食,你们能供给我们牛羊来充饥吗?军务紧急,请放下小孩随我们一起赶上牛羊走吧。”
外祖父答应了,并请他们到家中来。当外祖父跟着红军来到军营的时候,见衣衫褴褛、眸子有神的红军战士们向他招手致意,“长官”们笑脸相迎,和气地问长道短,心里想帮他们了。首长看诺尔布藏木的态度起了变化,便问:“我们提的要求你能办到吗?”外祖父高兴地说:“既然红军是打马步芳的,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我们的牛羊你们可以吃,不够我动员亲戚们再帮忙。”红军首长听了后特别高兴,战士们也高兴地一齐鼓掌。
草原上热情好客的蒙古牧人,用奶茶、手抓肉表达着对红军战士的关切之情。篝火旁边,诺尔布藏木和战士们忙碌着杀牛宰羊,连日饥饿疲倦的红军战士们终于得以饱餐。外祖母和闻讯而来的邻居们忙着给战士们缝补衣裳。祖母见一个年幼的战士一身破烂,爱怜之心油然而生,把祖父唯一的一件羊毛袄送给了他。外祖父见一个红军战士的鞋子破烂的无法穿,也忍不住把自己多年来舍不得穿的皮靴送给了他。
红军在外祖父家附近休整了两天一夜,一个黄昏时,红军部队继续出发远征了。外祖母忙着给外祖父和红军准备途中的口粮,还在家里的佛像前蹲坐,嘴念玛尼为丈夫与红军祈求免灾,并在行军方向供献奶子祈祷平安!
外祖父骑着自己心爱的枣红马,告别了家人。红军列队向外祖母和草原蒙古同胞们告别,踏上了新的征程。红军在外祖父的带领下,经过几昼夜的艰苦行军、翻越疏勒河峡谷、查干布尔嘎斯、野马河滩、公岔大坂、大公岔口,于4月16日到达石包城。
外祖父这个草原生活的蒙古汉子,凭借自己熟知地理环境,避开危险地方,连续几昼夜的带路,引导红军左支队于4月16日黄昏时进入石包城。
红军左支队在石包城休息两天,外祖父陪同后勤人员,从当地行商手中购买了一些粮食、盐和牛羊。
4月23日下午,红军左支队在外祖父的引导下,从石包城出发,经过一夜的急行军,于24日清晨平安地走出了祁连山,到达与榆林窟毗邻的蘑菇台子。红军左支队一位首长对外祖父说:“谢谢你,现在你可以返回家了,我们一连多日的行军中没有出事(没有遇到过敌人遭遇与错路绕行),这全是你的功劳呀。这三个大元宝、三两五钱黄金作为我们食用你们几家牛羊的款价。这一支枪、一匹马送给你作为留念。返回途中要提防马家军,不要从原路返回,请另寻径道。”外祖父向红军战士们鞠躬道谢说:“祝你们一路平安,盼你们再到我们家来!”
外祖父骑着红军左支队送给的黑骏马,返回家。住在考克塞的牧民们听了外祖父回来的消息,纷纷到他家询问消息,外祖父把拿回来的钱财金银全部分给了他们。乡亲们在佛像前为西进的红军祈祷,又冒着生命危险与进山搜索遗落红军的马步芳军队周旋,营救了三个遗落红军战士(其中一个是营长)。这三个人解放后都参加了革命工作,为社会主义事业做出了各自的贡献。
外祖父诺尔布藏木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普通牧人,信奉藏传佛教,他对五个幼小的孩子的家教也很严。负有父亲、母亲双重职责的他一心一意教育孩子,无论生活条件多么艰苦都要求每个孩子学习文化知识,碰到当地比较有学问的人就请到家里教孩子们识字。自己在不断的学习藏经文,一方面给孩子作榜样。他刻苦学习藏文,不断提高识经文的水平,他逐渐成为本地一个有较高学问的人,得到了周围群众的尊重。
1969年4月,尊敬的外祖父在肃北县别盖乡永远告别了他所爱的一切,享年6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