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山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肃北人，家在党城湾镇东山湾村，东山湾村，是在连绵的大山脚跟下的一个村庄，它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如今虽然我离开了村庄在县城工作，但我和大山间点点滴滴的故事，至今使我对家乡的大山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记得刚上小学一、二年级，那时的我们最爱玩的游戏便是伙伴们一放学一起去玩爬山比赛，有一座当地人叫“独山子”的山，是独立于连绵的祁连山之外的一座山，山的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和农田，山虽不高，但对于年少的我们那可是一座高山。有一次，爬山开始了，随着一声令下，伙伴们便喊着、叫着，循着自认为最容易上山的地方自顾自地往上开始冲锋，大一点的伙伴已经快要冲到山顶了，我们几个小一点的还在半山腰使劲往上爬呢，就在这时，就听见哗啦啦一片响，抬头一看，不知上面的谁把一块松动的石头踩了下来，流石顺着山坡一路飞滚下来，带起了一大堆碎石顺势滚落下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块飞石已经迎面而来击中了我的头部，失去平衡的我从半山腰滚落了下来。等我苏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了村卫生室里，大夫正在给我清洗包扎伤口，事后才知道，在我滚落山下后，小伙伴们急忙向附近的大人们呼救，正在民兵训练的小叔听到后第一时间赶过来，背起昏迷的我一路跑着赶到村卫生室，听大夫说，再晚点如果失血过多，后果不堪设想，还好及时赶到了卫生室，只是有一块石头在我的额头眉心处砸了一个洞，至今在眉心处还留有印痕。这就是家乡的大山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在我年少的心灵里对大山埋下了敬畏和不服气的种子。

在以后的儿时岁月里，一直与大山为伴，不管是在山里放马，打柴，还是上山和伙伴们一起捡拾一种叫“头发菜”的野菜，家乡的大山似乎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等到上了初中，更有想看看连绵的大山后面又是什么景象的冲动，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在有一年冬天的寒假里，约了儿时的伙伴，计划了一次对祁连山的探险之旅。我们三人一大早便从家出发，准备从家的方向南边的康沟口的一处山为起点开始，顺着山脊一直向东行进到称为“东沟”的地方为终点。对于爬山来说，我们已是驾轻就熟，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在山脊上爬山，更是其乐无穷，平坦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们三个顺着山梁一“路”狂奔，好不快哉！到了一座最高的山巅上，看到山的后面还是连绵不断的山脉，没有看到我想象中的景象，多少让人有点失落。可就在这时，一个同伴说，听说在这一带有个叫芦草沟的山谷里有泉水，不如我们去找找看，既然是来探险的，又有这么一个好去处，三人一致同意前去芦草沟探寻这一神秘之泉。于是我们三人改变路线，直奔叫芦草沟的山谷而去，翻过了好几座山梁，正在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处泉水时，突然不远处的山谷里有一片耀眼的反射光刺入眼帘，难道那就是人们常说的芦草沟泉水？我们三人心喜若狂，朝发亮光的地方飞奔过去。哇！眼前的一幕让我们三人惊呆了，只见在一个山谷里，晶莹剔透的冰层顺着山谷一层一层、七拐八弯地往山谷下延伸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厚厚的冰层占据了半个山谷，像是用冰铺就的阶梯，又像是一条冰雕的玉龙蜿蜒盘旋在半山腰，更像是一条缠绕在山间的白色练带，真是美不胜收，宛若仙境。我们三人尽情地在冰面上划着，舞着，喊着，欢快嘹亮的歌声回响在山谷间……等玩够了，我说，何不顺着冰层滑下山不是更好玩更刺激吗？没等他们说同意，我第一个冲了出去顺冰滑向下游，其实，现在想来我当时做出了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冰面虽然看上去很平缓，但顺着山势而下的冰面坡度其实挺大，再加上滑冰的加速度，使我在冰面上的速度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向下游冲去，我吓得急忙大喊，叫他们不要再顺冰滑下来，看着速度越来越快将要失去控制的我，我想这下完了，要么在拐弯时撞上崖壁粉身碎骨，要么被飞速送到冰层终点飞得无影无踪。后面的两个伙伴也吓得大喊快停下，想给我以援手却也无计可施。就这样我被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推送着飞速向下游冲去，眼看要到一处拐弯了，拐了弯又是什么情况我不得而知，我只是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平衡别让自己滑倒，不然那样自己会彻底失控，后果会更加严重，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冰面上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头，正好在我滑行的前方，我急忙调整好自己的姿态，在靠近那块石头时，我猛地蹲下身去，双手紧紧抱住了它......

惊魂未定的我在赶来的同伴的搀扶下离开冰面坐在山坡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我急忙招呼同伴别再在冰面上玩了，实在太危险了，我们三人顺着山谷爬到山顶，望着这条神奇而又有点令人生畏的泉水冰带，怀揣着探险者的满足回家了。

这件事过去虽然已经有三十多年了，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但也庆幸能在那样的季节里、那样的环境中、那样的岁月间见到了家乡大山里最美的一道风景，时至今日，这段往事依然是我拿来向家人经常炫耀的谈资，每每谈及此事，这时在一旁的儿子总是耐不住了，叫嚷着非让我带他去看看这个在大山里神奇的泉水。儿子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生活，多多少少也接触过大山，但听到我说山里还有这样一处神奇的地方时，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好奇。我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说，行呀，等你小学毕业试考完放假了，爸爸带你去见识见识真正的山泉。

这一天终于来了，今年儿子小学毕业放暑假了，为了实现对儿子的承诺，我和媳妇特意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睛空万里的星期六带儿子去大山里探寻一家人都向往的山泉，我们对这次上山探奇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这天一大早，一家三口带着准备好的吃食和工具开车向东山湾进发了，到达山脚下，我出于安全考虑，给媳妇和儿子说了两条进芦草沟的路，一条是从现在的地方沿着山脚绕到芦草沟底，顺沟底一路走去终点，不用翻山又安全，只是路程又点长，另一条是东山湾有一个山谷，从山谷翻过山梁下去就到芦草沟中部位置了，路程近但爬山不安全，出于安全考虑，我倾向于第一条，可媳妇和儿子坚决要爬山翻过山梁走近路，我也实在拗不过他们，只好同意了他们的方案。

我把车停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后，我们整装出发了，到了山谷脚下，我先向他们传授了一些爬山的经验，又向他们介绍了一下这个山谷的特点，哪儿不陡容易攀爬，哪儿陡要小心，毕竟这个山谷在我年少时不知爬过多少次了，对它的状况是了如指掌。儿子是第一次爬这么高且险的山，我一直还是在为他的安全担心，可他却爬起山来劲头十足，一直在我们前面冲着，时不时发现一群山鸡，拿起石头扔过去吓一下，时不时又在崖壁上发现一处大鸟窝想过去看看是什么鸟窝，就这样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花了四十多分钟顺利冲到山顶，站在山顶上，举目四顾，儿子惊奇地发现，山顶的风景太美了，山脚下，近处是一块一块金黄的麦田，远处是楼房林立的县城，更远处是飞架在戈壁上的铁路线，一眼望去，肃北县城美景尽收眼底，儿子也不禁啧啧称奇。休息片刻后，我们顺着山梁找了一个比较平缓的山谷开始下山进入芦草沟，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呀，时不时听到儿子脚底下石子哗啦啦往下流的声音，他也是显得很紧张而且小心翼翼，终于抵达谷底，进入了真正的芦草沟，在儿子眼中，芦草沟又是另一番景象，山谷里又光滑又大的石头深深吸引着他，他说从来没见过有象房子一样又大又光滑的石头，山里的蚊子也大得吓人，时不时俯冲到他跟前，吓得他左躲右闪。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终于走到了一处两山之间的山谷脚下，根据以往的回忆，我最终确定了这条山谷就是当年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的山谷。一听说这条山谷里有泉水，儿子也兴奋起来，还没等我说出发，蹭蹭蹭几步踩着乱石已蹦出去了好远，越往里走，山谷越来越狭小而且路越来越陡，就在艰难跋涉前进之中，途中有几处因几天前下雨在谷中洼地积下的雨水坑令我们信心倍增，大约就此行进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山谷的尽头，而眼前看到的景象却没有儿子想象中的那股清泉，只有乱石满地的山坡和山坡上长着的几棵杂草，儿子看到这情景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嘟呶着觜，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说：“爸爸，你说的山泉在哪儿呢，不会是在骗我和妈妈吧？”我也纳闷了，“难道是我判断错误，是在另外的山谷里吗？”我说，儿子坚持说：“那现在出发，我们一个山谷一个山谷找，准能找到。”我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我急忙拦住了儿子，说：“算了儿子，再这样来回把几个山谷全找过来，就算找到了，我们也回不了家了，你想在山里面过夜吗？时间可不允许了呀！”儿子听了我的劝，也没有再坚持已见，况且我们三人早已是饥肠辘辘，便决定先在此吃午饭。吃过午饭，找了几处阴凉透风的地方小憩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我推算了一下回去的时间，下山的路也不好走，况且现在三个人谁都腿疼脚疼，回去时只有边欣赏山里的风光边出山谷了，现在出发在下午六七点多就能赶到出发地，再迟了山里会出现什么情况还真的不好说了，我向他们母子俩说了我的想法，他们也打消了再找山泉的想法同意打道回府。

在回来的路上，我问儿子：“对这次芦草沟之行，你有什么感受呢？”他想了想说：“虽然很遗憾没有见到你所说的那眼神奇的泉水，但也让我深切体会了一次翻山越岭的不易，也让我真正认识了家乡的山里也会有别的地方的山里没有的千奇百怪的景象，总的还是有很大收获呀!”我赞许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是啊儿子，一个人的成长就像这翻山越岭，在遇到困难和坎坷时只有坚持翻越过去了，才能看到前面更美好的风景。”我接着说：“至于没能让你见到那股泉水，要么是没有找对山谷，但更有可能是那眼泉水已经干涸消失了，前些年我们人类对大自然的破坏太厉害，全球气候变暖，荒漠化现象严重可能是造成泉水干涸消失的主要原因，但这几年我们国家加大了对环境的保护和治理，自然环境有所好转，接下来，希望在你们这一代人手中能够把家乡的环境建设的更美好，也许到那时，芦草沟的那股清泉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说完这段话，儿子也若有所思地向我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将来在规划着什么……

在落日西坠时，我们开着车顺利回到了家，完成了这次家乡的山野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