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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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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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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开在记忆里的“棋子豆”

二月在热闹的年味中悄然退场,三月以一场又一场的花事捎来春风的问候,春意闹枝头,柳色坠云间。到了农历二月二,春雷乍动之时,便迎来了“龙抬头”的日子。

家乡流传着一句俗语: “二月二,龙抬头,炒豆豆”。这一天,就相应地沿袭下来剪龙头、吃面豆等习俗。纵观传统节日的习俗演变,多与祈福有关,契合了农耕时代平民百姓的愿景。二月二又称“春耕节”,自然是农人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兆头,其传说也不用过多赘述。

我对二月二的印象都是与吃相关,自打记事起,每年到了这一天,家人都会炒棋子豆或馍蛋蛋,有时也炒黄豆。把面擀成饼像棋盘一样切开成型,如棋子一般故得名。说起棋子豆这个洋气而讲究的名字,我还是习惯称面豆豆或馍豆豆。对关中人而言,这些并不陌生。小时候,家里还是旧房子,经年累月的烟熏火燎,灶房的墙壁被熏得黑黑的,那会条件艰苦,农村也不时兴油烟机、排气扇等设备。一做饭阵阵柴火味裹挟着油烟味呛鼻而来,就是在这样简陋而自然的环境中,家人烹饪着我记忆里的乡味,那些旧味也将我的乡愁一次次发酵。

做花样面食堪称关中主妇的必备技能,只见奶奶和妈妈用老酵头和好面,为了好定型及炒出面豆香脆的口感,面的软硬程度则是关键点。和好的面里加上鸡蛋、椒叶、芝麻、茴香等食材,保持了面豆的香酥,擀圆饼,切条,切小块,炕豆,所有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灶膛里正燃烧的柴火将灶门映得通红通红,可想火是有多旺,大铁锅显然不是炒面豆的好器具,火候难掌控,很容易炒焦。这时,蜂窝煤炉子便有了用武之地,平底的铝锅刷油,均匀而温柔的火势见证着面食由生到熟的蜕变过程。这个平底锅伴随着我家多年的煎熬岁月,还是传统手艺的“倒锅”。那些年,倒锅人总是走街串巷,用独有的技艺满足着百姓所需。多年后,尽管我多次给家人说尽量不要用铝锅,经高温作用后对人身体有害。那口平底锅所烹饪出的朴素美味是无法比拟的,妈妈用它做菜盒、烙锅盔、炕油馍,这些农家美食陪伴着我的求学岁月,在镇上、县城念书的中学时代,背馍的住宿记忆不曾远去。

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往往是奶奶和妈妈各守阵地,一人炕面豆,一人炒馍蛋蛋,年馍蒸多了,奶奶就会掰成馍块,放木筛子晾晒几日,自然的阳光烘干了水分,这时的干馍有点其貌不扬,用方言解释,馍瓷实很,偶有尖锐的棱角还会硌牙。经过动物油脂的柔润,及火势的“调教”,炒好的干馍脾性收敛了不少。尽管奶奶不停地挥舞着铁铲翻搅,偶尔也有炒焦的情况。那会曾外婆还在世,老一辈人勤俭,告诉我:吃了着着(方言读chuó,意为炒焦)能拾钱。天真的我专挑发黑的馍蛋吃,走路时恨不得盯着脚尖,生怕错过了什么。

在农村孩子眼里,油香油香的面豆、馍蛋蛋是不可多得的零食。上学时,我们会带上面豆豆换着吃,分享美好,你家是五香味,我家是麻辣味,不同味道的背后都蕴含着妈妈们的心意。我还换到过用土炒制的面豆,少了油香味,刚入口,便觉味道奇异。常说面豆养胃健脾,中医讲究脾属土,可见土炒面豆是有道理可循的。土细腻绵软,经过层层过筛而成。风沙里打磨的崖土,保留了食材的原始风味。想起我五年前初到南方时,被水土不服发热吐泻折磨了几天,放假回家村里老人说下次把咱的土面豆带上。沾染了黄土气息的家乡味,就是治疗水土不服的良药。

在外这几年,我依然遵循传统,也不是过于看重节日的仪式感,内心总想着去传承就是最好的铭记,那些岁月虽没有惊艳时光,留下的亲情与温暖却真切地镌刻在我的记忆里。南方面食少,感谢网络的通达,网购的棋子豆迎合了节日的氛围。从家乡快递而来包装精致的棋子豆,颜色鲜亮、口感酥脆,却少了儿时烟火缭绕的农家味儿,时不时想起那些年围在案旁等吃的孩子。

今年也不例外,“二月二”仍然少不了网购的棋子豆和自制的馍蛋蛋。在医院,注定是忙碌的,循环往复的日子里,早已习惯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困囿于一方。然而,温饱问题总要解决的,菜市场便是两点外常去的地方,经历着医院形形色色的生命故事,菜市场里的烟火气息却让人活得更加真实。也许产生哲学的地方并不在高深莫测的学府说理,而在普通平凡的人间一角,感悟寻常事物的哲学,一边倦怠,一边奋发。

路过面点铺子,放眼望去,目光所及大多是甜味老面馒头,因条件限制也能替代。掰块放凉,无奈正遇南方“回南天”,通风口晾晒、暖风烘干,自己亲手炒制。两个馒头,数块馍蛋,一串回忆,一篇小文,生活也能诗意生香。

吃棋子豆,是为了记住乡味,也是领悟棋子豆的品格,质朴无华,在岁月里斑驳记忆,守望农人的祈愿。物华有时尽,返璞才是真。平凡的棋子豆,在朴素里守候原始的味道,盛装待发,愿在俗世里永葆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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