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塬,西起嵯峨,东至关山,这一条黄土梁东西横亘九十余里,从黄帝铸鼎的传说里走来,汲中华破晓之灵气,赋予这片土地神秘的传奇色彩,错落有致的帝王陵寝与守陵大冢更印证了“金丝吊葫芦”风水宝地之说。
古语道:“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而长安作为十三朝古都,伴随着周秦遗韵、汉唐云烟趟过了浩浩汤汤的历史洪流。眼观长安关中腹地,气势恢宏的帝王陵寝已成为时代的特殊印记。沟壑纵横的黄土塬上,众多的皇家陵寝次第排开,仿佛回响着一个盛世的跫音。帝王乃封建时代的产物,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其陵寝也是众人拱卫,塬上一个个凸起的大土丘历经千年风沙岿然不动,如千年不倒的忠诚卫士守护着唐献陵,守护着这片风水宝地,也守护着“没落的文明”。
献陵里埋葬的是唐高祖李渊,即唐朝的开国皇帝,唐朝是中国封建历史上的一颗璀璨明珠,描摹着中华民族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历经五胡乱华和南北朝两个漫长时期的战乱分裂局面,隋朝的短暂统一如流星般划过历史星空,后因隋炀帝过度消耗国力,引发了隋末民变和贵族叛变。而门阀贵族李家即为兵变的大军,见天下大乱,隋朝的灭亡不可扭转,便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乘势起义,易主立王,从此揭开了大唐二百八十九年的建国史书。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权与利的游戏多少人为之追逐,为之痴狂。至高无上的皇权如利剑搅浑着宫中的血雨腥风,新生的王朝岌岌可危。秦王李世民,与太子李建成为了皇位而斗争,玄武门之变,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死于兵变,胜者为王败者寇,李世民控制了长安。拱手让江山,曾经的一幕重现,为了河山安宁和大唐的子民,李渊深知形势,于是禅让帝位,成为太上皇。李世民继位,即唐太宗,这场不光彩的帝王之争也因当朝天子如浮光掠影般消逝,李世民的知人善任与治国才能开启了一个唐代历史乃至封建历史的新强盛——贞观之治,对后世帝王治国理政树立了良好的典范,兵变玄武,夺位于父的历史功过任由世人评说。
日落西山,高祖驾崩,出生于显贵名门,入仕换朝,戎马一生,笑傲群雄,极其波澜壮阔的一生在荆山塬有了最后的归宿。从此,塬上就多了一排排大土丘,即陵园的周围分布的67座陪葬墓,当地人称“冢疙瘩”,宛如众星棒月,将献陵衬托得十分壮观。
据史料记载,唐太宗李世民依东汉光武帝原陵之规格修筑献陵,该陵座北朝南,封土为陵,呈覆斗形,高21米,底径东西150米,南北120米,献陵石刻浑厚质朴,健壮豪放,造型刚毅沉稳,气宇轩昂。内城四门各有石虎一对,硕大威武,高近2米,眼神机敏,四肢强健有力,形象栩栩如生。御道的两端有一对体形高大的石犀。南门外立有8米高的华表,上蹲犼兽,下雕盘龙,八棱形的柱体刻满了花纹,显得庄严肃穆。
千年岁月流逝,大唐盛世已不再,唯有那关中平原随处可见的古墙老砖渗透着历史的沧桑,长安城外的繁华也许能由帝王陵寝来重现。献陵是众多陵寝中伟大而又平凡的一座,伟大在于它埋葬着唐朝开国皇帝,为唐朝第一陵;平凡在于相比唐太宗昭陵、高宗女皇双帝合葬的乾陵显得稍逊气势,知名度也略低。
唐献陵墓陪葬区位于陵园东北,现存封土67座,除襄邑李神符在三原县境内外,其余均在渭南市富平县境内,东西走向的农田与道路将大冢划分为两排,呈南北相对分布,至于大冢主人的具体身份,还需进一步考证,但身份必定显赫,或是皇亲国戚,或是初唐功臣。献陵没了往日的繁盛,这些大冢现在也略显萧条,些许荒草点缀,荆棘丛生,没有石刻,没有碑文,单从地表看没有发掘可供参考的痕迹,但地下文物资源是未知的。
2017年7月份,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发现了一座古墓,墓志记载墓主人系唐高祖曾孙李道坚,随后便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出土屏风画或为迄今发现最早的唐代山水画。而这座墓的地址正是生养我的小村庄,回想起小时候经常在此地玩耍,印象中据发掘地往南1公里左右,有一座高约1米的小石台,类似电视剧中神话传说的“土地公公”庙,石台中空,四周刻有模糊的人像,底部还有一不知形状的石块,可能是风雨侵蚀或被人为破坏了它的原貌。
或许是孩子的童真亦或无知,将献陵、大冢、石台都当作娱乐的天地,我曾到大冢下采摘酸枣,因惧怕蜂窝和树刺捡了一地的枯萎酸枣,并不是为了吃而是为充数和小伙伴们攀比炫耀的。曾和小伙伴们拿着狗尾巴草在石台前期待着“土地公公”现身。每逢清明节,献陵便吸引不少游人,但基本是周围村子的人。清明节去唐王陵(即献陵,当地人的叫法)便是孩子们值得庆祝的事情。我从小到大的照片,好多是在唐王陵拍的,以前没有智能手机,陵园便有好多摄影师趁此机会摆摊做生意,正逢桃花盛开的季节,陵园松柏苍苍,绿意葱茏,粉色倒也点缀了些诗意。
在王陵下长大的孩子大多都有骑在石牛上照相的经历,坐于牛背,自身被这般神物烘托变得高大了许多。8岁那年的清明节登王陵时,站在陵顶俯瞰广袤的田野,眺望远方,觉得我的村庄好小,我的世界好小。从陵顶下来像撒欢的兔子蹦蹦跳跳,跑到路中间时,没注意脚下的坑洼地,一个趔趄,骨碌碌从上面滚了下去,相传那个坑洼地是抗战时期炮弹轰炸留下的印痕。父亲为了安抚我的情绪,抱着我将我放在牛背上,我极不情愿的斜倚着身体拍照。儿时的记忆,伴随着童年的稚嫩,对历史的无知使我心怀愧疚,而现在,重新去审视我生活的地方,去瞻仰帝王陵寝,多了一份严肃与敬畏。
老一辈人都说,王陵下风水好,龙脉之地必有灵气,曾经也有稗官野史杜撰封建迷信般的奇闻异事,王陵依然是神秘的。为保护地下墓葬群,曾选址筹建的高铁站也避开了荆山塬,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孩子,希望更多的人关注它,关注一个朝代盛世兴衰的历史,关注先辈们辛勤创造的文化物质遗产,去探索大唐文明,地下的陪葬区还有许多文物值得考古学家们研究发现,共同保护好我们的物质文明。中央电视台纪录片《远方的家——江河万里行》摄制组曾到献陵取材,祖辈生活在献陵脚下的义务守陵人说,他志愿守陵是接替了父辈的工作,每天绕着陵区转一圈生活是充实的,这是一种传承,对历史的传承。
《荆山铸鼎》篇写到:“昔者轩辕帝,曾铸此山巅”,荆山塬历经千年黄土沉积风雨剥蚀卓然独秀,历史湮没于时代洪流,那一座座尘烟中的王陵大冢立于荒原,诉说着经年的故事与传奇,富平人民的母亲河石川河流淌在荆山塬下,多少辉煌在这里演绎,多少春秋在这里交织,岁月激荡,拂去尘烟,愿这片土地祥和,续写其不朽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