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岁月的磨砺写成疼痛的文字

把岁月的磨砺写成疼痛的文字

  一一浅谈诗人朱仁凤其人及诗

文/川陆

  歌德有句名言：＂我这一生基本上只是辛苦工作，我可以说，我活了七十五岁，没有哪一个月过的是真正舒服的生活，就好像一块石头上山，石头不停地滚下来又推上去。＂是的，生活就是这样艰难前行，人生道路就是这样曲折而崎岖，只有努力打拼，用汗水来替代泪水。南昌就有一位女诗人朱仁凤，顶着生活的沉重压力，在狂风暴雨中负轭前行。最近，我读了朱仁凤的几首新作，她的每首短诗似乎在向人们传递着一个生活压力与煎熬的信号，几首短诗，情深意长隽永蕴藉，看得出来她是为人女为人母的一片孝顺和爱心，读后令人动容，深受震撼。

  据我所知，诗人朱仁凤是位名副其实的才女，她著有两部长篇小说，有大量诗歌在刊物发表，在江西省乃至全国诗坛上，都颇有知名度。然而，她在生活里，却是一个顶住生活压力，用双手撑起一片天的生活强者。她半辈子的人生都在打拼，既要赡养体弱多病的母亲、又要抚养孩子成人成才（孩子已经大学毕业），她的生活压力不言而喻。她既是个孝女，又是个＂男＂人，还是一位诗人、作家。她用岁月的艰辛写出令人回味无穷的诗歌。

  她的一首《阳光坐麦地里》诗歌：他将祖母与父亲墓碑上的杂草与荊棘拔去／独留下一棵梓树／然后，看着墓碑沉默／……他沉默的样子／多像我的父亲／……这是父亲离开我们若干年后／墓碑前发生的一幕／一一父亲去世那年／他刚满十八岁／我和弟弟尚未成年／我们的父亲一一／坐在空荡的麦地里／很多年了／一直都在努力发芽／。从这首诗中不难看出，诗人是流着泪水写完这首诗的，第一，他们的父亲是早年英逝，遗下她的母亲，哥哥和两个未成人的自己和弟弟，那个家庭，可想而知。／他将祖母与父亲墓碑上的杂草与荆棘抜掉／独留下一棵梓树／，从字面上看，这个他是指她哥哥拔掉杂草，也可以说是清明或是冬至，他们三兄妹祭祖扫墓，只留一棵梓树，这有两种意思，一是梓树是好树，象征吉祥、多子多福的意思，二是梓树不论环境如何，都能生长，寓意像她父亲有吃苦耐劳的精神。诗人在诗里反复几次提到＂沉默“二字，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兄妹三人沉重与难过的心情。／他沉默的样子／多像我的父亲／，诗人把血浓于水的亲情再次深化与凝炼，把深邃的意境一步步推向高度。诗人在最后一段，笔锋一转，／我的父亲一一／坐在空荡的麦地里／很多年了／一直都在努力发芽／。诗人的父亲不放心几个未成年的孩子，他坐在空旷的麦地里（指麦地里的父亲的坟墓），尽管很多年了，但一直在关注麦地，关注大地的发芽和丰收，希望他的子女衣食无忧，顺利成长，保佑他的子女发芽，生根，繁枝叶茂。

  读她的《你有什么悲伤》这首诗：浑圆的落日开始下沉／一弯月芽正在上升／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秋日思语，在空中流淌一一／你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哦，你有什么悲伤／你说，生命苍凉如水／……你看见，芦絮风一样吹过／一把被风磨钝的锄头／静静地立在墙角／你看见当年一只年轻的黑蚂蚁／追着风雨奔跑／……你说你看见／一望无际的空旷，看着一一／落日走下山坡／母亲走进了暮色／。从题目中，读者自然会知道，这又是一首悲伤诗，诗从白日写到夜晚，从苍凉如水，写到秋冷芦絮风吹来，还有一张风蚀磨钝的锄头，还有勤劳奔波的蚂蚁，这是诗人作为女儿，把自己嵌进去。这些都在写内心的悲伤，最后把／落日走下山坡／母亲走进暮色／，作为整首诗的结束句子，再次阐述了家境与母亲的状况，这又是一首用泪水凝聚而成的诗。

  《大地沉默》：寂静的下午／语言早已经失去了颜色／此刻，我只想听一听／落叶落地的声音／只想看着她干净的眼神／……她沉默如老树／偶尔冲我笑一下／满头的银发，像空中的枯叶／……旁边有架植物爬藤的架子杆／枯藤上吊着两个老葫芦／她又冲我笑了笑／脸上有老树皮的皱褶／但笑容纯粹／我从她弯曲的身下／看见了大地裸露的乳房／。这首诗，题目又是沉默，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一位老师给我们上课，说是快过年了，有钱的一户人家喜气洋洋，唱歌跳舞，又说又笑。隔壁另一户人家由于家境寒苦，又欠别人家的债，便蹲在门背里沉默不语，因为没钱，脸上显示忧虑，沉默才显露出他的贫困。／寂静的下午／语言已经失去了颜色／，开首之句，诗人就用了拟人的手法，寂静得连语言都变了颜色，接着又是听落叶落地的声音，这是一种内心的静，静得连枯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这里设想诗人与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母亲坐在树下四目对视，但都没说话。／她沉默如老树／偶尔冲我笑一笑／满头的银发，像空中的枯叶／。这又一次提到沉默，诗人以上几个句子全都是采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刻画出诗人的母亲苍老与病态，以及诗人忧虑重重与牵挂的心理，收笔间，诗人将母亲比着大地，是母亲哺育了一代儿女，再次从心灵深处发出牵挂母亲的心声。

  《桂花树下》：她坐在桂花的香气里／像一棵褪光了叶子的老树／此刻，我陪着她坐在香气里／手机里打开了一条信息／老手痴呆症分为三个阶段一一／第一个阶段／一至三年为轻度痴呆期／第二个阶段／二至十年为中度痴呆期／当看到第三个阶段／八至十二年为重度痴呆期／我看了看身旁的她／紧紧握住她的手／当着到一一／最终昏迷／一般死于感染等并发症／……／我的泪水奔涌而出／。这又是一首牵挂母亲之作，作为一位女儿，她为母亲患上痴呆症不但要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母亲和孩子，还要照顾好母亲，又要咨询母亲病情，甚或四处求医。看短诗第一段，这正是八月间，诗人陪着母亲坐在桂花树下的香气里，诗人又用比喻的手法，母亲／像一棵褪光了叶子的老树／，然后又收到信息，整首诗都围绕母亲的老年痴呆症而作，最后她泪水涌出，担心母亲像信息里说的／最终昏迷／一般死于感染等并发症／。这就是斩不断忘不了的血缘亲情，这是女儿与母亲心连心的血肉牵挂。

  这首《日常记》是这样写的：高楼替我们顶起了天空／你载着你的母亲／冲进了空荡荡的街道／像从黑夜里窜出了／两只相依为命的袋鼠／雨点落在身上／冷风刺在脸上／刺进骨里／你握紧把手向家奔去／坚持着不肯被风雨推倒／因为一只奔三的袋鼠／载着上有高堂下有小的老袋鼠／谁也不敢轻易倒下／。这首诗是诗人写自己陪着儿子创业，甚至寒冬冰霜与风雨交加天也穿梭在马路上。还有冰冷刺骨的寒风刮来，雨点重重打在他们的脸上，这从字面上是天气，诗人的伏笔则是创业难，有失败，有曲折。儿子骑着电动载着母亲常常是夜间十一、十二点回家，在生活的道路上煎熬着。诗人把儿子与自己比着是两只相依为命的袋鼠，而袋鼠则是日夜为寻食而奔波着。这里侧重又加大了诗的语气，／因为一只奔三的袋鼠／载着上有高堂下有小的老袋鼠／，在诗人的笔下，奔三袋鼠明显是指儿子，儿子已经向而立迈进，正在吃苦创业；老袋鼠就是指自己，自己上有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患有老年痴呆症的母亲，下有小就是指在艰苦创业，起早摸黑吃苦耐劳的儿子，诗人又是在泪水写诗，她的生活压力是何等之大，这又把整首诗推到诗的开端，黑夜天空盖顶压下来：高楼替我们顶起了天空／你载着你的母亲／冲进了空荡荡的街道／，诗人写作的高明之处，就是诗歌首尾紧衔，前呼后应。最后，诗人以／谁也不敢轻易倒下／为诗的结束句子，尽管天空盖顶压下来，道路曲折，生活艰辛，但一定要努力拼搏，把握方向，任劳任怨创业，因为上有高堂下有小，应该相互搀扶，谁也不敢倒下，这就诗人一家人的真实生活写照。

  诗人另有一首诗，也是讴歌母爱的，《母亲离佛那么近》：院子里的鸡仔叽叽喳喳／追随着母鸡／她坐在那里，目光追随着鸡仔／墙头上有风吹过／起风的时候／她笑了笑／像一只母鸡笑了／……这是某个下午／夕阳正无比辉煌／她表情木讷／看着天地间的风吹万物／她坐在夕阳里／仿如就坐在佛光里／。诗人首先铺垫一群小鸡仔跟在母鸡后面叫着，意在母亲保护着孩子，深深地疼爱孩子，教孩子寻食和生活，长大后能经风雨，创事业，仿佛把读者带入了童年的回忆。然后又写到母亲坐在夕阳下，偶尔笑了一下，这是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母亲在晒太阳，其实＂夕阳＂二字的出现，母亲已经＂夕阳“了。诗人最后看到母亲木讷，见风吹万物就笑，暗喻母亲透彻世事已经成佛，被佛光普照，又自带佛光。

  诗人朱仁凤这几首诗几乎都是写怀念英年早逝的父亲，照顾和挂念病重的母亲，叙述儿子创业的艰巨以及家庭负担的沉重压力，每一首诗，都是泪水淋湿了诗笺。正如一位作家说的那样，＂经过苦难煎熬与磨砺的人，他的作品一定是疼痛的文字，或者是渗透读者血液与神经的文字。“是的，诗人朱仁凤的诗正是如此，令读者读后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回味无穷。

  上述的几首诗，诗人既有一颗孝女之心，也有一颗为女为母的责任与担当之情，更有一颗在生活巨大压力的情况下不忘写诗的心。诗人的诗很大一部分是把诗写成疼痛的文字，写成流泪的诗句，这些都源于她的生活压力与环境，当然，也有她勤奋阅读与写作的功底。她的几首诗作，都是采用拟人与夸张的手法，尤其比喻修辞，反复出现在诗句里，这给诗句增加了强烈的活力与张力，增强了诗的立体感与质感，给读者以强烈的灵魂震撼力度。

  她的诗通俗易懂，轻灵委婉，用词严谨，意赅深远，令读者感受到什么是痛，什么是爱，什么才是真诗，什么才是岁月淘洗后的真情文字。

苍天不负苦心人。我们祝愿诗人朱仁凤苦尽甜来，祝福她在酷爱的这片文学园地里，春天永驻，鲜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