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下》：用细节打动人心

《南昌城下》，用细节打动人心

徐建华

细节决定成败。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细节是指“细小的环节或情节”。如果说主题是长篇小说的“灵魂”，情节是长篇小说的“骨骼”，那么，细节无疑是长篇小说的“血肉”。读了朱仁凤的长篇小说《南昌城下》之后，不得不让人心生感慨：一个精彩的细节胜过千言万语。

一、细节让人物的形象跃然纸上

凡是赢得读者青睐的经典文学作品，无不以细节取胜。《水浒传》“叙一百零八人，人人有其性情”，就是因为作者通过具体的细节描写抓住了不同人物的性格特征；《红楼梦》中哪怕是丫鬟之类的小人物，也有其性格、家庭、结局等方面的周致刻画；《战争与和平》细到描写死刑犯上刑场前如何整理自己的蒙眼布……朱仁凤的《南昌城下》亦是如此。不论是林青松的褊狭愚昧与固执极端，还是朱百瓜与万春桃夫妇的心慈面善与热情好客，抑或是朱少年与林家燕、朱晚晴与金官印、林燕双与叶东汉之间的感情纠葛与人生遗憾，都刻画得惟妙惟俏，活灵活现。既营造生活扑面而来的逼真效果，又揭示生活的丰富与人性的复杂。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在成功刻画人物的同时，作者还通过人物塑造来体现自己一贯秉承的价值观——惩恶扬善，给小说《南昌城下》奠定了向上向善向好、弘扬主旋律的主基调，让人读来有一种爱憎分明、善恶有报的酣畅淋漓之感。

在《南昌城下》众多人物中，林青松无疑是塑造最为突出与成功的一个。他和妻子李巧妹连生了七个女儿，“没有一个带把的”。于是对李巧妹的肚子不争气耿耿于怀，酗酒成性，心情不爽了便借着酒疯明目张胆地动手打骂李巧妹。“我是命苦，娶到了兜不住崽的老婆。”李巧妹逆来顺受，七个女儿也在这样的恐惧与贫穷环境中长大。可恨的是，因为一条过时的祖上叮嘱——“朱、林（原是姓陈）世代为仇，不联姻、不往来”，林青松生生把二女儿林燕双与朱家的大儿子朱少君、失明的小女儿林家燕与朱家的小儿子朱少年的爱情之火无情地浇灭了，致使林燕双孤苦一生，林家燕终身未嫁，害了女儿的一生幸福。林青松这种“老子就是天、女人如衣物”的家长式做法，反映了过去农业社会里家法制度决定男女长幼的不合理关系，人的权利与尊严受到了随意迫害与践踏。正如毕光明先生在《南昌城下》序言里写道，“林燕双和林家燕的爱情悲剧是本不该发生的，可是在家法制度的伦理关系里，她们的命运只能由无知的父亲来决定，足见观念的落后比物质的贫穷更可怕。”当然，正因为如此，作者笔下的林青松，才能让人既怒其不争、咬牙切齿，又深入人心、印象深刻。好比朱仁凤的另一部长篇小说《近水胡家》中的婆婆赵大芹，她做事快、嗓门大，重男轻女、性格泼辣，是一个典型的农村悍妇形象，只需一读，就能过目不忘。

二、细节让人情的冷暖感动你我

细节就如同人体的细胞，好的小说之所以感人肺腑，精彩的细节功不可没。《南昌城下》开篇从燕子筑巢、哺育幼崽写起，又以朱元璋与陈友谅在军山湖大战作为引子，引出林青松“最抬不起头来的事情就是他老婆生了七个闺女”，再围绕林青松、李巧妹夫妻，朱百瓜、万春桃夫妻以及他们两家子女在茶馆村生活，到后来走出茶馆村成家立业、创业发展的故事，展开一幅生动有趣、爱恨交加、跌宕起伏、柳暗花明的生活画卷。一连生了七个女儿的林青松在村里总是感到抬不起头，他对着发出哭声的林家燕吼道：“你要是多长个鸡鸡，就是瞎子我也当个宝。”没有儿子成了林青松的心病，生活上一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便拿妻子女儿出气。但恨归恨，闺女们还是个个都让读了书。借着林青松的话说，“只要你们有本事读，老子就算累死了也让你们读，不要你们在农业上做苦力。”这一点，多少让人看到了林青松身上的闪光点。尽管林青松坚决阻扰女儿与朱家儿子的往来与相爱，但他“一世不做瘸婆事，不做龌龊人”的秉性还是值得称道的。与林青松相比，小说的另一对夫妻朱百瓜、万春桃显然要开明得多。他们夫妻恩爱，一生行善，做什么事总是先考虑别人的感受，自然人缘也就很好。在他们的教育影响下，家里的小孩个个都很出色，尤其是老崽朱少年对爱情的执着、对创业的热忱、对兄弟姐妹的关心，无不体现一个男人的责任与担当。遗憾的是，就是一个这样近乎“完美”的男人，结局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也许是迫于对林家燕与鹤在林母女的亏欠，也许是出于对现实生活的无奈与厌倦，最终他选择了离家出走。就像《近水胡家》里的兰家凤一样，最后因承受不了生活的重重打击与世事变故，从此失踪了，留下一个悬念让人去想、让人去猜。或许，这也是作者朱仁凤对细节处理的一种有意为之。

《南昌城下》有几个画面写得细致入微，打动人心。比如林青松的老丈人为了救一条老黄牛，把自己的双腿给碾残了；禾场上林青松与村妇们俏皮对话、嬉皮打闹的情景；朱百瓜八个月大时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守寡带着几个孩子吃尽了苦头，一次偷人家的萝卜时被发现，慌忙间把一只鞋子掉落了，这块地的主人见了，不忍心让她难堪，故意绕弯走了。实在饿得不行只好用谷糠做饼来充饥，但肚子是饱了，却拉不出屎来，朱母便拿了掏耳勺从朱百瓜的肛门口一点一点抠出来；万春桃七岁时被卖给人家做童养媳，发烧感冒还要被迫上山放牛，结果被受惊的牛拖着在雨水里狂奔，瞬间脸上、手上、腿上满是伤痕，雨水与血水混在一起，血肉模糊，煞是吓人。幸亏遇到卖油的好心人熊火根救下，并带到他生母身边才得以解脱。母女相见的那一刻，我也情不自禁地落泪了。还有全村人误食毒蘑菇，差点丢了性命；池塘里抢鱼等情节，无不让人为之动容、心生感慨。

三、细节让人性的光辉照亮世界

都说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正是因为这些爱与恨，体现了人性的善恶与美丑，演绎了丰富多彩、错综复杂的人生。《南昌城下》用了很多笔墨来书写亲情、爱情、婚姻与友情，体现了作者对人性、人情与生活的深切理解。误会也好，巧合也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因缘际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安排。同样面对一件事、一个问题，不同的人看法不一样，做法也不一样，最后得出的答案与结论也不一样。朱百瓜和万春桃夫妇，同样在孩子很多、日子很苦的情况下，对待下放知青、村医、认识的朋友甚至路人、叫花子都是一副热心肠，将最好的留给客人，一生不知做了多少善事。就连在南昌医院住院认识不久的一个陈姓伙计，他们也相交甚欢，以诚相待。陈姓伙计后来因为下塘救人淹死了，当时他老婆肚子里怀了崽，伙计走后不到一个月崽里就出生了。朱百瓜、万春桃去看望他们娘俩，他老婆便把崽托付给朱百瓜夫妇，两人心善答应了，对外谎称是自己的崽，这就是小崽朱少年的身世，而且朱百瓜和万春桃夫妇一直把朱少年当亲生的一样疼爱有加。这种大爱，也充分体现了朱百瓜和万春桃夫妇助人为乐、积德行善的优秀品德。这种优秀品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朱家的子孙后代，朱家几代人处处与人为善、事事宽厚待人，正是遗传了祖辈们这样优秀基因。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人性善良的可贵之处。

纵观《南昌城下》，实际就是纵观人生百态。这个世界有不少坏人，诸如小说里的孙油饼、郑本国以及孙伏雷、孙地雷孙氏两兄弟，他们见风使舵、欺善怕恶、见利忘义、爱贪便宜，是生活中典型的坏人、恶人。当然，这世界更多的还是好人，前面讲到的“家里常年不离客，灶里不离火，路上不离人”的朱百瓜、万春桃夫妇；走村串户卖油、冒险救了万春桃一命的熊火根……还有就是好心收留林家燕母女的文化馆馆长吴淑琴，她与林家燕非亲非故，见她们母女生活困难、举步维艰，先是安排她在文化馆做事，让母女生活有了着落，后又允许她带着孩子来上班，到后来甚至允许她一边卖菜一边上班，每一个举动无时无刻不体现吴淑琴对林家燕的体贴与照顾。这份来自吴淑琴恩人般的关爱，让林家燕一步步走出雾霾、走过坎坷、走向坚强……这件事不仅让林家燕，也让广大的读者感受到了：人间处处有真情！

黑格尔说过，没有细节就没有艺术。“于细微处见精神”，《南昌城下》正是成功运用了诸多的时代化、生活化、个性化、传神入微的细节描写，才有力地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感和生动性，让人物形象神态毕肖、跃然纸上，让人情冷暖打动人心、感动你我，让人性光辉尽情闪耀、照亮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