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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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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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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是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在其著作《存在与时间》里对死亡给出的一个终极答案:生命意义上的倒计时法——“向死而生”。海德格尔指出,死和亡是两种不同的存在概念。死,可以指一个过程,就好比人从一出生就在走向死的边缘,我们过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小时,甚至每一分钟,都是在走向死的过程,在这个意义上人的存在就是向死的过程。而亡,指的是亡故,是一个人生理意义上的真正消亡,是一个人走向死的过程的结束。而人只要还没有亡故,就是向死的方向活着。简言之,向死而生亦即中国传统意义上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通过提高生命中每分每秒的质量和长度,来提高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激发出生命的进取意识和内在动力。


或许,我无法从哲学的高度对它进行解释,海德格尔其实已经将其解释的足够精准,而我只能用心中所感所想深入浅出,略说一二。不知从何时起,向死而生这个词,它深深地印入我的脑子里,亦或许它源自许久之前我听过的一个故事,时间弥久,记忆竟也有些模糊。故事发生在一九七七年后某一个落后的小乡村,在邓小平同志的努力下,中国的高考制度得以恢复,新中国重新迎来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春天。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下乡知青,他像参加高考的绝大数的人一样,几乎都是在国家决定恢复高考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仓促上阵的。而当下,他最渴望、也是最需要的就是复习应考的书籍和资料,几经辗转让亲属托人从上海买来了刚出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就此开启了他的复习考试之路。就在此时,病魔悄然而至,他时常犯恶心,胸部疼痛,严重时总能吐出很多黄色的液体,他健硕的身体随之瘦削下来,脸色亦蜡黄。他怀着不祥的预感去了当地的一家小诊所,他从医生那里得知,他的胸腔里有积水......他并没有听明白医生那些循规蹈矩的医学术语,只听明白了一句,如果病情恶化,很可能命不久矣。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那个他熟识的小树林,恸哭,他的肩膀不由地颤栗着,发出一种动物般低沉的呜咽声,直至他精疲力竭。他不甘心,不甘心。只是到了最后,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拿起医生开的那一堆药片,白色的,黄色的......他,锁紧眉头,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即使命不久矣,我是不是要为自己活一次?至少一次,我要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把,就一次。自此,白日里,他仍旧在田里干农活,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太阳炙烤着他裸露的背脊,火辣辣地疼,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衫,贴在身上难受极了,他像一只被束缚住手脚的猛兽,体内的积攒的力量攒动无处安放。到了夜晚,便是他的一方天地,他在用几块木板钉成的简易木桌上挑灯夜读,他拿出那一捆书,一本一本地读,一道题一道地做,虽然没有老师的讲解,他按照书中的步骤对题进行一个粗略的把握。他,忍受着饥饿,忍受着白日里劳作给他带来的身体的疲乏和酸疼,他,孤独而疲惫,把药片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寄于最后的一点希望。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张演算纸,不知道是何种神秘的力量在支撑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深夜,可是,他像着了魔般,忘了饥饿,忘了病痛,就那样将自己全身心交由书本。“就像有一个老师带着你一步一步由浅入深地步入知识的殿堂,一直深入到它核心灵魂所在的地方,帮我们打开一扇窗、一扇门,让我们一点一点地接触知识,接触真理。”也许,上帝总是眷顾那些努力拼搏,用生命在奔跑的人,他的病竟于考前的一个星期里奇迹般的好了起来......高考那天,他感慨万千,像数以百万计的考生一样,用知识许一个美好的未来,打破年龄、婚否、出身限制,从此逆转自己的命运。


也许,高考是你青春时代“焦虑”“重负”的代名词,可是,于另一些人而言,它是如救命稻草一般必须紧紧抓住的希望。而故事里的这个人,只是百万高考大军里的普通的一员,病魔并没有压垮他,反而使他觉醒,用努力和拼搏延长了自己生命的内涵,创造出了无限的潜能。或许,不把自己逼入精神绝境,你永远不会克服人性贪恋欲望、懒惰疲沓的本能力量,只有入了精神绝境,你才会主动与生命斗智斗勇,斡旋往复,迸发出强大的潜能,创造出重生的力量。或许,你对我的观点不甚认可,只是,你不知道的是,在我们的身边有一群人始终秉持着自己的初心,怀揣着向死而生的态度,在有限的时光里兢兢业业,用尽毕生力气燃烧自己。中国典籍翻译的历史上,许渊冲(注1)先生是里程碑一样的存在,他用英法双语向世界传递着中国古典的文化,亦融诗琼哲理于翻译笔端。他总对人讲,我这属于不讲时间,没有时间观念的,我也没有年龄观念,为什么我能活这么大,我也不知道我多大年纪,但是我就一个心思,把中文好的美的地方来表达英文的美,我再用英文的美,英文的东西,来把中文来表达。他住在北京大学附近的一所小房子里,这间不大的屋子里陈设简单,除了一张贴墙放置的小床,一张不大的书桌,其余的全是经由许先生翻译,或者待翻译的著述文本。他白天与古人交流,夜晚与古人对话,翻译早已融入这位1921年出生的老人的生命里,那些为世人深觉晦涩难懂的英文、法文,是许老世界里最美的存在,一腔赤城铺陈于纸上,倾泻于笔端,他在言谈举止里从不掩饰自己对翻译事业的钟爱。即使如此高龄,他仍旧精神矍铄,每天坚持翻译一页《莎士比亚全集》,每天他完成翻译任务后,便屋子里的小床上休息,每天只几个小时的睡眠足矣。他坚信延长生命的最好的办法,便是从夜里偷点时间。一个小屋子,一支笔,盛满了许老先生的绚烂缤纷的世界。这让我们如何不尊重这位耄耋老人?他,他们,值得我们由衷地尊重与瞻仰。反观自身,我们是否真正地做到了用尽一身赤城专心于一件事?快速发展的商业社会带给我们物质富足的同时,是否亦遗留下来一股子浮躁气?我们有多久没有沉淀自己?这种向死而生的人生态度,又是否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也许它并不如众人理解的那般深奥且深入云端,它源于生活,大抵向我们传递了些什么。它教给我们以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豁达胸襟来面对这波诡云谲的现实社会,教会我们学会与生活和解,学会珍惜生命,从而创造出更大的可能性。而我们在享受经济高速发展带来的红利的同时,需要倾注于更多的努力来增添思想内涵以及思想深度,给自己的有限的生命填筑无限的意义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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