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袁公者,名隆平,豫章郡人,世称“杂交水稻之父”。庚午岁(1930年)袁公生于北平 ,辛丑岁(2021年)五月病逝长沙,年九十有一矣。袁公逝,普天同悲,识与不识,皆痛彻心腑而惜之。余感伤之际,特作此篇以怀袁公。
袁公生逢乱世,时军阀混战,倭寇荼毒,民不聊生。及至弱冠,于西南农学院学稼穑之术,习稻粮之法,后教书安江农校。
上古神农氏授民五谷,故天下始安于稼穑其间;赵宋仁宗引占城稻入中原,故曰:“华夏之安,粮为大业。”袁公以为杂交水稻大有可为,遂欲求天成雄性不育株之种以杂育一试,而举世时为杂交水稻所难,发达之国尚不能解,且人皆以为无优可言。袁公遂终日往来纵横阡陌间,手秉稻叶,眼观稻穗,心念仓廪,默念天机。庚戌岁(1970年)十一月,忽于南红垄亩铁路涵穴塘畔得三野稻,见花药之异大喜,曰:“噫,天地亦有此天成之杂育者乎!”遂奉之若灵,培于田间,去其雄花,授以他粉,渐有小成。后遂作文曰:“若大产粮稻,当以杂育之法,来日大行天下,可饱苍生黎民之腹”。 虽区区数株,然袁公如见大盛之势。奈何其理如此,而其术难行,天涯路茫茫,海角途渺渺,一种难求,佳种何方?乃踏遍山河,万里觅佳种。
袁公于海南,日伏首于斯,以为终生之事。癸丑岁(1973年)于九州大地杂育其种,遂生举世之首“籼型杂稻”,后广植于渝云桂粤四省。袁公乘车泛舟东西南北,肤黑而手糙。昔日少年风华正茂,再见已是耕者。研稻躬耕,攻关之果岁进而禾稻之产亦节节高升。七成沃土育举世二成之人,时异邦赞曰:“杂交水稻,实华夏第五大发明矣。袁公之苦心,吾国无人及君哉!”
杖朝之年,育抗虫稻,可免药虫之苦,众人疑,袁公曰:“吾可先食也”。抗虫稻生,拜大国士,时袁公矍铄凛然,有松柏之节,虎姿龙像,仍不坠青云之志。见国人多地寡,遂攻海水、荒漠二稻,化荒芜不毛为神奇,化恶为利,誓终成千顷澄碧。其自称“种田者”,后育超级稻,国念其功,授“共和国勋章”,而袁公言:“吾岂可于功簿而憩乎?”会试验田之对花期,即入田下视,秉水稻而言曰:“噫,此花甚得我意”。袁公常道贪心有余,戏言曰:“吾贪财之人,高产之盛则心安”。田中禾稻关乎民本,故日雉鸣之陇上察之,赤足陇亩,往来阡陌。或闻袁公所为,遂来访,问曰:“袁公年几何?” 笑对曰:“吾九零后也”。袁公复言:“一粮可救一国,亦可绊一国。”访者道:“君岂忧患途有饿殍之景复现乎?”声轻而自信对曰:“非也,否也。”故有文章称:“举世可无盖茨,而不可无袁公”,人皆许之。
一日,袁公途经一店,顾而入店,徘徊其间,见一米铺,视其价,大悦而去。昔日,袁公戏言:“书固重,电脑亦重,而书与电脑皆难育粮稻,唯试验之田可育焉。黎民饱腹则吾老矣,老骥伏枥,而志在千里,救民于饥馑。”袁公短褐布履不过数十金,着至破敝,外邦访,自以为寒,从者曰:“公为国荣,既成国之名片”。袁公自言尝有梦:杂稻满天下,风吹稻花香两岸,水稻之茎秆高若高粱,穂亭亭而盖似帚,稻谷簇拥如葡萄,麦粒颗颗类花生也,可与众人散步其间,乘凉而谈笑风生于其下。
辛丑岁初,袁公勤于劳形案牍与田间事,一日自田而归,忧心禾稻,忽足下不稳,目光所及皆做朦胧,后觉天地转,遂地滑而倒,急就医,又有气喘之旧疾,难愈。袁公日卧榻而问从者天气,气佳而悦,复问田间稻谷事。若天有大变,则心急如焚,急究田中之事。
后袁公之躯每况愈下,及至弥留,神志不清而难言,日中垂目。既逝,灵柩出,万民十里长街追送,车鸣呜咽然,人声悲泣,秉菊而疾呼:“袁老走好!”吊唁之人四方来祭,或老或少,摩肩继踵,络绎不绝。是日夜,花市花尽,而灵前之花堆积若山,更有水稻数丛,以慰袁老。是谓:稻失主人,田失守望,国失脊梁。
袁公者,盖神农氏之苗裔欤?拓荒人不朽之功,岂敢忘记?实是今之“神农”。人不可一日不食粮,国亦不可一岁无农者。国之繁荣,英雄豪杰,若无区区颗粒,岂非烟云?时人有云:“一日三餐,米香弥漫,饱饭但思国士恩。”余怆然而涕下,袁公之伟业,共和国万世难忘,人民亦如是;袁公之名,可传至千世及万世。
嗟乎,“魔稻祖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昔范文正公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而袁公不以物喜,处烟火之间心系稻田,国之大者,如是焉。《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幸有袁公,一生坚守换南北稻香四溢以至极也,山河无恙,实一稻之所助;亦幸有国土,可播千重稻浪,兆民万闾而物阜民丰。“侠之大者,国士无双”,此言得之。
若无先驱之背,蝼蚁何存?余自知无名之风,来未落痕,去无遗迹,徒寄一念于丰碑之人,袁公之寄少年语:“机宠有心者”“人若种,则为一佳种也”,吾深以为然。世间伟人,惊鸿时短,夏花绚烂,其功至大而使天下之人觉岁月静好,而忘其亦有生老病死之时。俱往矣,袁公历中国自贫而富尔来九十有一年矣,时之发展、时之进步、时之创新,袁公既见;今功成身退,驾鹤西去。中国当不负袁公,开万世之太平,使万民之家,岁晏有余粮。袁公远去,苍天似滴中华泪;忆言间致远,行间有德,望浊世悲伤。
待来年秋风起,遍野金黄,光洒四野,风吹麦浪,若袁公彼岸稻下乘凉,可心悦而观之。余愧往昔未念粮稻之重,故作此文并附一诗,以示节粮为先之心,以慰袁公:
彼岸有禾田,袁公稻下闲。
与母窥人间,遥指我家田。
袁公千古,稻香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