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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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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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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触及有关父母亲的话题

   我不愿意再听到有关歌唱父母亲的歌曲,因为每次听到,都会让我忍不住泪如雨下。我也相信,每一个身怀感恩的人,也都会如此。

无论是对父母的牵挂、眷恋、想念也好,还是对他们的思念、怀念、追忆也好,都是每个人无法割舍、无法逃避、更是无法阻隔的。就是你强忍着不听、不看、不想,你也会在梦里、在突遇的境况下,自然而然地想起。多少次梦里的相见、哭喊,醒来时的两眼怅然、失落,好多人都经历过。

我不止一次在梦里,看见父母,在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地方,他们对我笑、和我说话;我也不止一次在梦里为他们哭泣,为他们所经历的艰苦和所忍受的屈辱而哭泣,为他们为了我们所做出的无私的付出而哭泣,为我作为儿子未能尽到赡养的责任和义务而哭泣。

父亲是在我上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去世。当时我趴倒在父亲的遗体上痛哭,眼睛里哭的都充满了血丝。他是因食道癌没有医治而活活饿死的,从发病到去世前后不到半年。家里很穷,我在上学,连学费都没着落。我想不出其他任何办法来医治他。父亲每天痛苦的样子,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是父亲也从来没有提出让我们带他去医院治疗。一个曾经很壮实的庄稼汉,最终活活的饿的只剩一把骨头。他去世的时候,眼睛还睁着,是我亲手帮他合上的。我伸手合上他的双眼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父亲身体不好,左腿有点残疾,走起路来有些瘸腿。就是这么一双瘸腿,为了我,为了家人,每天蹒跚地劳作在田地里、在荒山野岭上,在我们那条崎岖不平的狭窄山路上,在跑东家串西家为我借钱交学费的路上......

母亲在来到我家之前,她家的日子很不错,她还能上学,能认识不少字,看到我写的隶书,她还能认出并说出隶书的特点蚕头雁尾”。问题是自从来到我家,至少在我的印象中,她从来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在那个时代,男女同工但不同酬,每天虽然和男劳力一样起早贪黑干一样的活,但是拿到的工分却比男劳力少。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全靠她和我有残疾的父亲两人支撑,虽然劳苦一年,到年底人家分鱼分粮,我们依然是缺粮户,不仅分不到,还要倒扣。为了一家人的一日三餐,他们经常东跑西借,个中滋味,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体会的一清二楚。作为女性,母亲的苦,我不想细说。

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年,我就大学毕业,到年底我用拿到的工资一次性还清了过去家里欠下的所有债务,也结束了父母亲长期低三下四、受尽屈辱、看尽了许多人的眼色和脸色东跑西借的局面。我想,直到此时,我的母亲心里才算稍微轻松点;我考上大学,成为我们邻近几个同姓同宗村庄的第一个大学生,父亲为此骄傲了很长时间;遗憾的是,他没有等到我毕业,没有喝上我用我的工资给他买的酒。

在我们兄弟姐妹还都年幼的那个特殊年代,我的母亲和父亲受了苦、更受尽了屈辱。我参加工作之后,虽然带给了母亲精神上的骄傲和物质上的宽裕,但是我依然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尤其是在我的儿子出生后满月的那天,她在我舅舅的护送下来到北京。一到家,她顾不上一路的晕车、劳累,饭也没吃,就直接为我的儿子洗尿布!她在我这里帮照顾我儿子两年,我却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没照顾好她,尤其是在各方面条件都好转的情况下,我没照顾好她,甚至还让她受委屈。她去世前一天,医生在家里给她看病,我给她和医生打电话,告诉她没事、要有信心,并和她开玩笑说死不了的,就是将来她去世了我也不会把她火化的——她在北京时,我和她曾经就此开过玩笑,说将来她要是去世了,我就把她火化,她说她很害怕、千万别火化。可是,没想到,头天打电话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接到我母亲去世的电话。关于我母亲去世,对我来说是一个心结,在我心里永远无法解开,这也是我为什么多次在梦里为她哭泣的原因之一。

母亲去世,我回去后头几天一直没有哭泣,把所有的悲伤全都强忍在心底,当然也有看淡看透一切、认为人最终都必须走这条路的原因。直到母亲满头七,在祭奠完毕等别人都走了的时候,我一个人才跪倒在她的坟前,痛不欲生的哭了很长时间。我也知道,全世界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痛哭!

多少年了,虽然我在许多事情上都表现出坚强,但是在触及父母亲的话题上,我却一直很脆弱,稍不注意就会忍不住泪流满面。今天早上,看到有个大家点赞的视频,点开一看,是一首《梦中的妈妈》,没等听完,就泪如雨下,索性写下了这段文字。

就这样,这个世界上这种最古老、最恒久、最普通、最纯洁、最真挚的父母对子女的爱,在这种刻骨铭心的思念中,一代代传承。我想,这也许正是我们这么多普普通通的人,为什么在生活依然如此艰难、甚至遭受种种挫折之后,还一直坚强地活着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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