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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长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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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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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拾朵两篇


霞光·校园·情思

阳光初淡,霞光初露。

孩子们回家了,老师们回家了,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一个人的世界大些,如果你独自相处,会显得空空荡荡,空空落落的。周五的傍晚,还能指望谁来凑一份热闹?幸好是个晴朗的天,且又是雨后初晴,幸蒙微霞光顾。那霞光薄薄的,淡淡的,白中透黄,像渔网撒在校园的角角落落。

我,一个以校为家的人,早已习惯于热热闹闹的环境,不习惯冷冷清清的独处,每逢同伴归去,同学离去,习惯在校园里漫步。这不?我踏着霞光,披着霞光,穿行在霞光中。

季春时节的校园,霞光中的校园,美不胜收,绿油油的草,翠色欲流的树叶,还点缀着红艳艳的鲜花,现罩上一层薄若轻纱的霞,泛着红晕,引诱着我继续走下去,沿着通幽的曲径。美好的事物有人分享才叫好,我独享这一切,是出无奈。

校园依然是过去的校园,散步人依然是我,只是现而今少了一个小伙伴——我的爱女。她成了半拉子大姑娘,她有自己的空间,喜欢闯自己的天地,编织自己的梦幻,不愿与我这个暮气横秋的老爸为伍。她是在这校园长大的,也是在这校园里听我的故事长大的。我这人一向健忘,看过的故事、听到的故事虽然很多很多,几箩筐也装不下,数也数不过来,而留在记忆之中的故事却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我家这个小女娃却偏偏好听故事,尤其喜欢听白蛇传的故事,我便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讲给她听。

一天,女儿突然发问:“爸爸,你还会讲别的蛇故事吗?”

“会,这么不会?”答应倒是爽快,但是欠考虑,就我这死记性,还能有吗?无奈之中,我只好硬着头皮编,现打现卖,边编边讲,而且很成功,女儿听得同样津津有味,进入故事的情节,嬉笑怒骂。我大受启发,日后没现成的故事,就自个儿编。此时此刻,我那乖巧的女儿,许是在看故事,许是在编故事,现在她有这个能力。

我走过绿草如茵的绿化广场,这时霞光似乎浓酽了些许。

我又来到阴凉幽静的小森林。我们学校的老师,闲暇里最爱来这里闲聊,他们之间没有大小之分,没有男女之隙,没有辈分的区别,更没有什么顾忌,就像活动场上的少男少女,就喜欢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笑声从林子里溢出,弥漫在校园,飘上天空。也打情骂俏,但那不是煽情、调情,没有淫念、邪恶,而是逗乐、开心,纯情的、友好的。可是今天,不,还有两天,听不到大伙儿疯疯傻傻的笑声,听不到他们的俏皮话,此时的我,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我眼前似乎又一次出现了如下情景:

男老师:“我俩读书时没这片林子。”

女老师:“有又怎么样?”

男老师:“我们就在这里面谈情说爱呗。”

女老师娇嗔道:“你敢!”

男老师脊背上挨了一拳头,但是那拳头举得高,落得轻有感觉,但不痛

接下是一串笑声。

……

阳光在淡下去,霞光微红。

钻出林子,我来到小花园前的台阶上作小憩。这儿,好些同学自然而然地来朝读,也有活动累了的,来这儿歇息、喘口气。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上一届六年级潘阳、闫新如、滕金铃等学生,常常在这儿缠着我,继续讨论课堂上的问题,要求拓展延伸,刨根究底,大多是关于写作。他们都是书迷,也爱好写作,都怀着一个梦。梦是人人都有的,大人有大人的梦,小孩有小孩的梦,只不过大人的梦现实一些,小孩子的梦充满幻想的色彩。小孩们的梦,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光十色,各有不同,这几位怀的是作家梦,他们都在报刊上发表过习作,也获得过从乡镇到国家不同等级的奖项。

他们旧话重提。

我说:“课堂上老师不是讲过习作吗?”

“那怎么够啊。”一个抢答道。

“这帮馋猫,就是贪心!”心里,似嗔,非怒。

“那,你们有何想法?”

“就听您阅读和写作的故事。”几乎异口同声。

“大家知道我经常夹着一本书,书中夹着一个纸片干什么吗?关于书,我就不说了,这纸片啊,一是……”这样,就聊上了我的业余爱好,从过去到现今……

阳光暗淡,光线在减弱;霞光似火,色彩在加深……

 

赏月﹒尝月饼﹒漫思

等待的东西往往来得慢。我等待月亮,月亮偏偏姗姗来迟,等待中的我,思绪回到了白天。

白日里,刚刚惶惶不安地送走一位送月饼的家长,他提的是一袋散装的月饼,说是给我孩子吃的。还没有来得及进门,又被邮递员喊住,他叫我签收一份比米筛还要大的精装月饼盒汇单,单子上的署名是三四十年前我的一个小学生,现在已是一个外企管理人员。那里面的摆放成众星拱月之状,中间一个大月饼,周围环放着十来个小月饼,其寓意我岂能不理解?中间那个大已月饼肯定是我呗,周围那些小的象征着当年他们那群学生嘛,这孩子太有心计了。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陪同婆娘、孩子赏月、品尝月饼……

黑暗过去,月亮升起,月光如水水如天。这不?月亮将如水的清光倾泻下来,一泻千里,我的思绪又回到白天。

送走邮递员,嘻嘻哈哈地涌进一群上学期毕业的学生,男的、女的,胖的、瘦的,说是祝老师节日快乐,等我沏好茶,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家伙又嘻嘻哈哈地闹着走了,留下几大包各种类型的月饼,大的、小的,纸包的,塑封的,花样繁多,琳琅满目。

岂止这些啊,远远不止这些,我傻眼了,发呆了,不知所措。

我怎么办?退?怎么退,我没有作过努力吗,我的态度不够强硬吗?

吃?不是自己掏腰包买的,能吃吗,吃得心安理得吗?人家送的啊。

“典型的收受学生家长的礼品。”一旁的妻子说,一针见血。

这话是开玩笑,但也是实话。学校明文规定不能收受学生和家长的礼金、礼品,我这是怎么啦!我是在违规、违纪,还是在接受回报?收获是肯定的。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分发给一些邻居了。

“留给孩子吃嘛,谢谢!”

看,我又收获了人家的感激。

是夜,一家三口子,也浪漫地围坐在门前的月下,中间摆放着茶几,茶几上放着那盒远方寄来的月饼,自然还有一杯茶。我诚惶诚恐地品尝着月饼,甜在嘴里,美在心中,我委实不知道自己是在受贿,还是在受恩;是在犯错,还是在享受成功之乐?明月啊,你给我下一个定义吧,太阳倒是能做见证的,可是它保持沉默

我一边品味着月光,一边品味着月饼,一边品味着我从教的人生。自然,一些画面轮番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些嬉笑的孩子,那远在他乡寄月饼的人,那些过去的、现在的学生,那些给我送月饼的、没有送月饼的学生,这个还没有隐去,那个立马浮现出来了,轮流交替出现。那些记忆犹新的、渐渐淡忘的面孔,那些敦厚的、狡黠的面孔,那些曾经令人喜爱的、令人讨厌的,此起彼伏,搅得我五味杂陈,心潮起伏,热泪盈眶。

上午来的那群孩子中,不是由徐杏同学领头吗?这个去=2015年春从我担任的六年级毕业的班长,现在虽然未担任班长,但每逢到我这里来,大家习惯上把她当班长,她说了算。记得我刚接手三年级的时候,她给我的印象是大闹天空的孙悟空,经常搅得我们班这个“天宫”不得安宁。后来我见她在同学中颇有些威信,就打破优秀学生当班长的常规,让她来担当班长这个角色。当时同学们和学校的领导、老师都对我表示不理解,徐杏呢,偏偏不争气,令我这个班主任很是头痛,不管这么说服、整治,始终无济于事。后来我想:施之以暴不如施之以仁——用情。哎呀呀!投桃报李了,不仅徐杏行为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这个大班、乱班、差班,开始有了转机,到后来成了全校的优秀班级。搞活动,步调一致;订校服什么的,百分之百。无论什么竞赛,稳操胜券。从学校冲向乡镇,从镇里闯到县城,经常过关斩将,高奏凯歌还。

    月光当顶,清辉依旧,我依旧作长相思、长相忆,她娘俩依旧聊她们的,对我毫无影响。

寄月饼的叫潘迪红,当年家长不想让她读书,说女孩子读书没益,要留她在家听使唤。是我不厌其烦,常常去做工作,感动了家长,才上学的。当时,只要她没来学校,我立马就去,有时一天跑两三次。她上午不来,我上午去接;下午不来,我下午去请;今天没来,我不等到明天;到山上去了,我去山上找,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她参加工作后,她说她的书是我让她读的,没有我董老师,就没有她潘迪红的今天。

这话听起来挺受用,心里暖暖的,甜甜的,让人觉得欣慰。

该生可能至今仍然不知道,她父亲大人当时跟我有点小过节。不过这没什么,不影响我与学生的关系,大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不能向孩子清算,孩子是无辜的,如果把气撒到孩子头上,我还是人吗?更何况我是一名教师。

其实,家访,跑路,是我们做老师的职责所在。我这人心善,心慈,见学生迟到、旷课、辍学,心里的感觉就一个字——痛。

今晚,月亮就是圆,月光就是亮,犹如白昼,远山的轮廓是清晰的,甚至能瞧见那森森的树木。

今晚我是怎么啦尽浮想联翩,不由得又想起一个学生来。

这个学生叫潘三元,她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亲均为弱智,下面还有个妹妹,她念过四年级就失学了。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学校正处高收费期间,她父母哪能供她读书?是我多方设法联系上香港爱心人士陈玉娟,救助她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今天,她虽然没寄月饼,但她只要回家,必定来看望我这个“恩师”,每次给我提来的不是美酒,就是级别比较高的茶叶。她曾多次在我面前感激涕零地说:“老师,我这生要报恩的除了我的父母亲,就是您。父母养育我,可以说是他们的义务,而你董老师却没有帮助我完成学业的义务,可是你这样做了,而且颇费周折。”

颇费周折。是啊,为了帮助这个孩子,我是颇费周折。

那年,潘三元从我校初小四年级,升到肖家坳小学读高小,开学初就得交六七百块钱的学杂费,这笔钱,对于她父亲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做父亲的百般说情无效,当即把孩子带了回来,第二天找我,意思是再读一个四年级,让其长长身体。我当时是学校负责人,一口应承,决定不收一分钱,并承诺想办法助三元完成学业。

还真是苦人自有天救。我竟然帮她联系上一个救助者,对方许诺:潘三元不管读到啥时,不管读到哪里,愿意承担全部费用。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均由我一人负责,书信往来,去县城的中国银行兑现金,到学校交费等等。出于家境的困难,出于为家人生计的担当,三元同学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外出务工了,连路费都是学费里结余的钱,也等于是人家陈玉娟女士出的。

月亮不知不觉偏西了,我居然没觉察到,没关系,依然还是清亮亮的光,并没有因为它方向的改变而减弱。

有人说学生对我真好,可人们只知其二,不知其一。谁知道我对学生的付出呢!也有人说我对学生太好了,说这话的人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学生对我这个老师是知恩图报,好得不得了啊!

我忘记了月饼的来历,对它是细嚼慢咽,细细品尝,女孩子心细,我女儿说:“爸爸,这盒月饼各是各的馅,多种口味的。”大家这才觉醒,相互瞧瞧,果然,有水果糊糊馅的,有酥糖馅的,有冰糖馅的,还有蛋黄馅的。商家会做生意,会调口味,哈哈哈哈。

那夜,我忘记了诗事,一直浮想联翩,一直沉浸于幸福,一直诚惶诚恐,直至妻女熟睡,直至星星相继隐去,直至月亮同我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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