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扫荡过,耀武扬威地走了。德林爷望着鬼子远去的背影,恨恨地咬咬牙,骂了句:“这仇俺一定要报!”德林爷的儿子上县城办事,被鬼子抓了丁,他打听着不到儿子的消息,想可能被鬼子害了,准备着为儿子报仇。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门,哪还有家的样子,门窗砸碎了,家什摔了一地,能吃的、鸡鸭猪羊全被扫荡空了。
小鬼子你弄得我家破人亡,我不报仇,还是男人吗?我不报仇,对得起天地良心吗?他坐在地上,皱着眉头,目光在杂乱空落的院子里一遍遍地搜寻着,想找到点什么。鬼子的脚印像无常在院子跑来跑去,似乎要踩死这里的一切,要踩死他。他手攥着拳握得嘎嘎地响,鬼子的脚印对着他笑,嘲笑他不敢怎么样他们,嘲笑他只会发恨没有行动。他一跃而起,抄起扫帚挥舞一通,扫净了鬼子狰狞的狂笑声。
地窖里发出呜哩哇啦的声音。鬼子常来扫荡,为了应付不测,家家都挖有地窖,鬼子来了,一旦逃不出去,就躲藏在地窖里。一个小鬼子跌落到地窖里,没能爬出来,落了单。就在掉到地窖里的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的家、年老的母亲、漂亮的爱人,虽知此命难保,但还是想着要活下来,回家看望母亲,和爱人结婚。
德林爷打个寒战,那里有人?他逃出去时,才盖上一个草盖子。是儿子回来了,躲在地窖里,他又高兴地想,两步并作一步,飞到墙角里的地窖边。
是个鬼子,一身黄狗皮,昂着头,双手举枪,枪管朝下,示意自己投降了。德林爷举起地窖边的石头要砸下去。他双臂用力,双目怒视,只见那鬼子,两眼可怜地望着他,小嘴半张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这是在求生,向一个能掌握他生死的主人求生。德林爷的手定在半空中,这多像儿子,也是十八九岁,白白的脸面,浓浓的胡子,大大的眼睛。
儿子!我的儿子是你鬼子弄走了!石头砸在地窖边的地上,地窖里沙沙地落下一层土。那个鬼子没有动,只是把枪举得更高了。
村民在村子大声地骂着,找鬼子报仇的呼声一浪盖过一浪。德林爷抬头望天,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不禁长叹一声,俺的儿子现在是啥样,可不能让人给杀了呀,老天爷只给我一个儿子。
地窖里的鬼子,把枪扔出来。枪横躺在德林爷脚下。德林爷哆嗦着手拾起枪塞进柴垛里。
村里找鬼子报仇的声音向德林爷家走来。
德林爷心头越来越痛,一边是鬼子,一边是儿子,鬼子的命在他手上,儿子的命在鬼子手里。一命抵一命?
德林爷踱回屋里,找出儿子的衣服,抱来扔给地窖里的鬼子,对鬼子比划着。鬼子立马懂了他的意思,脱去军装,换上了儿子的衣服。鬼子解扣子的样子,脱裤子过程全和儿子一样,穿上儿子的衣服,让村民看,绝对分不出是鬼子还是自己的儿子。鬼子对德林爷感激地笑笑,德林爷也笑了。他想着鬼子的笑容,心里轻松了许多,把鬼子的衣服也塞进柴垛子里。
德林爷又轻轻地盖上地窖的盖子,他怕村民发现了鬼子,他心里乱得如鬼子扫荡后的院子。村民涌进德林爷家,要德林爷领着大伙去杀鬼子报仇。
这时警报又响了。鬼子在返回时发现少了一个兵,又返回来了。德林爷和村民又逃到山里去了。
德林爷躲在山里望着村庄冒出的熊熊大火。整个村庄全毁了。仇恨又回到他的心里,他双目充血,牙齿格格地响。弄走我的儿子,毁了我的家,此仇能不报吗?回去就杀了那个鬼子,他后悔当时没有杀了那个鬼子,他深深地埋怨自己太善良了。
德林爷举着大刀,奔向地窖。地窖已打开了,里面没有动静。难道鬼子被救走了?他的肠子都悔青了,他恨不能用刀砍自己。
地窖里的鬼子已经死了,头打开了花。是鬼子发现了地窖里有人,用机枪对着地窖扫射的。小鬼子斜靠在地窖的壁上,很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