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轶事

老李乐呵呵地提着几大兜东西往回赶，心里想着下次去超市该买些什么，女儿爱吃青菜，女婿爱喝米酒，外孙子爱吃甜食，还要弄点海鲜，女婿做的海鲜最好吃，虽然女儿打来电话说来时带着海货，那也得买点，少买点，不能老让女婿给我买东西，我的退休金放着干什么用？反正不缺钱，就是缺钱过年也不能太那个了，况且今年，女儿女婿外孙又都在我这过年。

老李越想越乐，孩子似的要跳起来，吹起口哨。

老刘从后面追上来，一脸的媚相，伸手要替老李提袋子。老李止住说：“用了我闺女开的药怎么样？她是军医，是博士后，是专家。”

“好多了，好多了，我想……”老刘找不到表达用的词，

“她是军医，早给你说，你不信。啥难的？自家闺女，不挂号，不排队，打电话即可。”

“怕她忙，也没少麻烦闺女。”老刘含笑望着老李，一脸的过意不去，有点无以回报的歉疚。老刘退了休无事可做，开始不舒服，老李便把女儿推荐给了老刘。老刘常通过老李的手机从老李女儿那讨得方子，省了很多麻烦，病情也缓解好多。

“哪里话，再让闺女给你看看。来，用视频。”老李说着放下东西，掏出手机。老刘赶快拽住老李，风扇样摇着手，不停地对老李央求道：“等她下了班，咱俩先家去，玩会棋，别耽误她工作。”

“哪里话？我说了不排队，不预约，啥时候打电话，啥时候接，咱闺女。”老李蛮不在乎，“给你看病就是给我看病，能耽误吗？”

说话间，老李已打通了电话，给女儿说了情况，电话让给老刘。老李站在老刘身边，自豪地瞅着女儿的一双酒窝，心里美得如喝了蜜。他女儿是医学博士，国际知名专家，当然是他的骄傲，他逢人必谈女儿，只要听说谁有病一准要推荐女儿，要打通电话让女儿给病人看看。

老刘讨来方子，双手把电话递给老李。老李把手机在面前上下晃几下：

“这手机是闺女给我买的，华为5G，万把块。我舍不得买，视频不卡，顺遛着哩，专给闺女视频呢。”又拍拍老刘，“按闺女说的做，什么疑难杂症都没问题。她是医学博士，国际知名专家，在国际大刊上常发表文章。”

“她开的药，省钱，疗效好。”老刘要帮老李。

“那是，喝的墨水多，能说几种语言呢。过年回来，女婿外孙全回来。你看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她回来了，单给你看，是你的私人医生。在我家过年，你说我麻烦不麻烦？”

“你高兴才好哇，老哥。”

“高兴，是七八天的仆人！现在的年轻人！”老李满脸的喜悦。

“你问过武汉的病的事没有？”老刘歪着脖子关心地问。

“别怕，咱们的专家多着哩，像闺女那样的专家多得如天上的星星。别怕，相信我的。”

老李的女儿没有回来过年，去了武汉。小区也封了，要求不走亲戚不串门，老李憋在家里找不到事做。老李多想让别人都知道闺女去了武汉，可是自己窝在家里，不能像平时那样到处串串，只好在家琢磨着如何让别人都知道女儿去了武汉，还是请缨去的。他一次次地发在微信群里、朋友圈里发女儿去武汉的消息，还配上女儿的照片，后面跟了太多的点赞，他高兴得在屋子里不知如何是好，连手机都能感受到，都替他高兴。他想在国家需要时能冲到最前头，是多光荣呀，军人不是以冲在最前面为自豪吗？

他看到老刘对女儿的祝福，想到曾答应老刘等闺女回来了给他看病，便有点后悔没有打电话告诉老刘女儿去了武汉，急忙拨通了老刘的手机：“刘老头子，今年闺女给你看不上病了，她去了武汉。闺女请缨去武汉了，第一个报名去的。”他把后面的“第一个报名去的”说得特重特长。

“我正要打电话向你祝贺呢。”老刘羡慕地回说。

“我气呀！”老李可着喉咙喊。

“气什么？应该高兴，多光荣的事！”

“她去，我当然支持，可是她没有和商量，只打个电话说去武汉，像发号施令样。眼里没有我老头子。”

老刘虽然知道老李是有意显摆自己女儿，还是搜寻着词句劝老李，只是找不到，想了老半天，说：“女儿在武汉工作重，又很忙，要少给她打电话。咱老百姓待在家就是不给她添乱了。咱还下棋行不？”

“怎么下，不让出门户呀？”

“古人下盲棋，心里有天地，便能分出楚河与汉界，咱凡人用视频呀。”

“对对，对，我用闺女给我买的手机。你赢不了。”

隔绝的时间里，他们坐在手机下，认认真真地走好每一步棋，有时为一步棋还能吵上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