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果

或许老名字才能让我至今可以咀嚼那香甜的味道，夏天里，它的芳香弥漫草丛。

我的童年，并不知道它叫做野草莓，但是它在我生活中的甜蜜纵使别样点心也不可替代。

高粱果生长在草场地、山坡上、水渠边，甚至在河坝的柳荫下。冬天的大雪抵御了寒风，它的根茎虽然浅浅的卷曲在土壤的表层，但是总会在春天到来的时候焕发出勃勃生机。

五月初，小草悄悄地发芽，灌木丛渐渐从灰白色的衣裳里露出青翠，高粱果也开始孕育着第一片叶子拱出地面。麻雀和小鸟翩翩飞舞，相互追逐，将要爬满草地的青虫诱惑着它们忙碌地准备哺育下一代。

高粱果在雨水的滋润下并不急着长高，它把一条条茎秆匍匐在地面，让它们再次生根，然后不停地扩展地盘，小草渐渐就不是它的对手，只有那些根深蒂固的灌木丛被它们一圈圈地包围起来。阳光越来越热，占领了足够地盘的高粱果此时才开始不急不缓地直立起茎秆，绽放出白色花朵。

微风吹过，漫山遍野都是高粱果的花香，淡淡的香气，微微甜，而且没有厚重的花粉，一片白花整齐摇摆，宛若少女罗帐轻翻。

一茬早早盛开的白花谢了，就生出绿色的果实，果实先是绿色，遮掩在宽大的枝叶间，尚看不出来。逐渐长成指甲盖大小，颜色便泛白，白中便又生出粉红，白色褪尽，鲜红的果实终于成熟了。

第一茬的高粱果采摘需要经验和耐心，并不是所有的小伙伴都可以早早吃上这些稀少的果实。我得益于放牛而熟悉周围山峦的环境，总是可以提前把那些大颗的红果子送入口中。

初茬和末茬都是少有的美味，高粱果不同于栽种的草莓，它们最大的颗粒不过指节大小，但色泽鲜艳，味道醇厚，食后唇齿留香绝不为过。初茬的高粱果羞涩，酸中带甜，酸不尽兴，甜又不足，一颗一颗，仿佛前一颗是后一颗的药引子，终不得解；末茬的高粱果艳丽，鲜红的汁液已然收缩变成暗红，酸气并着青气皆褪，浓郁的香甜蕴含着成熟的气息，吃一颗果，再含一口水，也绝不会冲淡半分香甜滋味。

大片成熟的高粱果便不需慢慢品尝，它们一旦成熟，落果期就是三两天，采摘来熬制成果酱最好不过。

朝阳的山坡上最喜生长成片的高粱果，它的成熟期又在最炎热的伏天，太阳直射着大地，山坡上除了匍匐的野草和低矮的灌木，连聒噪的昆虫都奄奄一息。

这时便考验的是孩子们意志，冬天里馒头蘸酱的期望决定了他们挎篮里收获的多少，正如那些成年人忙碌着割草终究需要冬天喂养的牛羊数量来决定劳作的时间。

本分的孩子捡拾着每一颗红艳艳的果实，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灵动一些的孩子就索性一把扯下茎秆，那一株上一半红一半绿，且不管它一拢收起，待回家了再慢慢分开。

通常只需采摘两三回，满满的两三筐，熬成果酱大概二十斤，就够一家子冬天早餐用来辅佐馒头了。

一碟咸菜，一碟高粱果酱，便是到了现在，我再也吃不到那么香甜的馒头佐餐，只好在记忆中咂咂嘴，略作解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