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墙

腊月里，敬过灶神，便要刷墙。

老屋年龄的确大了，从它拘偻的身形，斑驳的墙皮，一眼就能看出来。偶尔来到家里的客人，不经意间也总会提及，这屋老了，该换新房啦，或者修整翻新一下吧。他们嘴里那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这屋看样子快垮塌了。

不管是盖新房还是旧房翻新，总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东边的邻居新盖的三间房一头沉，人工伍仟六，木材、砖块、水泥、牛毛毡这些材料叁仟多，归总差不多玖仟块。老乡吴三贵去年翻新了旧房子，自己拉沙子石头、打土块，算下来也花了伍仟多。

哪里那么容易攒下钱，于是过年前把房子打扮漂亮一点，春节别人来拜年，总少说两句闲话，或者还会夸上几句逗乐。

就像大姑娘涂脂抹粉一样，再不济也能减淡些褶皱，掩盖住雀斑。白色的遮不严实，就用蓝色的、红色的、黄色的，鲜艳的颜色不但喜庆，更显年轻。

把从小卖部头天买来的半袋生石灰块倒进大盆，冲上水，等它泡发。咕噜噜的热气冒出来，石块融化成粉末，再兑和颜料粉，掺些大粒盐搅拌均匀，刷墙的涂料便制作好了。

房间里，这一天所有的物件都归拢、打包，或者收拾到库房，或者摆在院子里。先从屋顶的大梁和草席开始，再由上至下，清扫干净扒附的灰尘和蜘蛛网，就可以进行正式的涂刷工作了。

四寸刷打底，两寸刷二遍；竖刷不流泪，横刷猫描虎。那时还没有滚筒刷，小排刷在墙上一道道地抹，很耗费时间。不单只是刷墙，过程中免不了修补。墙体裂缝的地方就填补些黄泥，有些酥软鼓包的墙皮，需铲除干净，重新用黄泥来找平。黄泥掺和了碎草杆，增强了粘性也可以防裂。这些修补和第一遍的涂刷，在严寒的腊月里，须让炉火旺盛，炉膛、火墙、土炕一起把温度传递到空气中，置换出墙面上的水汽。一遍的涂刷干透，才能进行二遍的涂刷，否则，石灰涂料很快就会鼓皮、开裂、剥落。

屋内还好，外墙即便有温和的阳光照射，第一遍的涂刷总是干燥地缓慢。因此，若想石灰涂料粘接得牢靠些，旁人看不出涂刷的瑕疵来，仔细认真的人家，就把刷墙的工作分到两天。第一天，只需先修补缝隙，找抹平整，涂刷底层涂料；第二天才来将墙面修饰地光光滑滑。

等刷墙妥当了，再用几卷金箔纸或银箔纸扎个亮晃晃的顶棚，遮住熏得黑漆漆的拱顶；墙面上用图钉贴几张流行的画张子，许是风景大画，许是雄风猛兽，许是老寿星、喜娃娃。

砖红的外墙，天蓝的内室，新衣裳敞亮了好心情，也预祝新一年的好光景。

经过精心的打扮的老屋，端着俊俏模样，准备迎接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