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有两排平房。一排横着,一排竖着,它们相互折成直角,又不相交。
平坦坦的操场上孤零零立着一座旗杆,旗杆高过周围的一切事物,只为把那一面鲜艳的红旗托举到村庄的最高处。
但凡下过一场雨,小草便会从操场的硬土地面挤出身子。校长说,它们和孩子一样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虽然是杂草,何尝不是点缀,于是随它们任意在操场上落脚。
校园的榆树林紧跟着小草也绿了,树枝上爬满了榆钱花。榆树林挨着操场,面积比操场还大。里面都是老榆树,最年轻的那棵也有二十多岁的年纪。
榆树林是麻雀生活的天堂,更是孩子们玩耍的乐园。
清晨,孩子们在教室里读书,麻雀在树枝上跳跃;课间孩子们在榆树下追逐,鹞鹰在半空中盘旋。翠绿的榆钱串在湛蓝的天空中漂浮如梦,它像孩子们怀有旺盛生命力的理想遨游在宇宙的海洋。
一串串的美好香甜,生长在枯皱斑驳的老树干上;还有一窝张着大嘴,毛茸茸的小仔,在枝丫的编筐里叽喳。老榆树年轮讲述的故事,从初春的生命开始。
校园是敞开的,榆树林也是敞开的。摘榆钱串,课间来不及,只有周末,装作要吃榆钱饭,挎上一个篮子,就在榆树林里玩耍一整天。
小伙伴各自偷偷地在口袋里藏了几样物品,香油盒,四方角和弹弓叉。各样物品都有不同玩法,空香油盒里早塞满了泥巴,四方角里掖着薄铁片,弹弓叉少不了备些小弹丸。
大榆树的荫凉下,粉笔画好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方块格,顶端搭上叫做“九”的半圆头,这叫做跳格子。跳格子的棋子只用一个香油盒,单手投掷从“一”起,单脚跳跃把它顺序踢到“九”中;然后背对方格盲投占格,下一位就只能跨格跳过。游戏谁先占满全部九格,就能获胜。
四方角都是各自用废旧本子、烟盒或牛皮纸张手工折叠好的,越是战绩丰富、功勋卓著的四方角,必定外表老旧,看似包浆,内里却必定藏着玄机。双方的四角摊在地面上,约定好正反面,两个人猜“石头剪刀布”的获胜者先用自己选定的四角狠狠砸向对方的那枚,只要翻转过来,立马变换主人。
弹弓叉也是孩子们自己制作的玩具,杨树的枝丫太脆,榆树的太硬,柳树的韧性十足用着最好。旧轮胎剪下做皮筋,熟牛皮做包头,小石子或者晾晒干的泥丸子用来做子弹。如果听到哪只老鸦叫得太呱噪,或者眼馋哪只麻雀长得太肥美,用弹弓叉丢它吃一颗子弹。
先把这些游戏玩个遍,等哪个家长的吆喝声从远远的院落里传过来,“二娃子,榆钱摘好了没有,赶快回来吃饭了!”这才匆匆收拾好小玩具,准备爬树干正事。
老榆树的树干孩子环抱不住,可这难不倒他们。一个个甩掉鞋子,只用手指抠住榆树皮的裂缝,光着脚丫蹭蹭地就往上去了。离地两三米,榆树大杈分开,上面的枝条挂满榆钱串。若是嫌弃低矮处沾染了地面的灰尘,就再往上爬。老榆树虽然年龄大,枝干多,个子并不高。它们不像白杨树直溜溜看着天空向上钻,这一片榆树林仿佛约定好了似的,哪怕枝叶再茂盛,顶头也不超过十米线。
高处的榆钱更鲜嫩多水,味道自然就香甜多一丝,只是孩子还有另外的想法,他想顺道看看麻雀窝。倘若窝里不是雀娃娃,正在孵化的蛋在阳光里乌黑透红,也不去搅动它。运气好碰上一窝黑麻点青白壳分明新产的卵,就不由得满脸喜色,谨慎小心挪进篮子用榆钱包裹好。
老榆树十多个枝丫往往就安住了十窝麻雀,不正经的摘榆钱,往往捡了半篮子麻雀蛋。
不管怎样,即便天黑才跨进家门,篮子满满盛着东西,大人们就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