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之殇》

我很早就想养一只猫了，只是父亲不愿，也只能一拖再拖，最后竟不了了之。直到我与母亲收养了一只姑妈家生后不久的猫崽，我这一小小执念才得以实现。

刚抱到它时，它很瘦弱。与我想象中的那种矫健又威风的形象全然不同。然而，我还是将抱回了家，我们见它全身呈灰色，就给他起名叫小灰。之后它整日躲在煤房里不愿出来走动，到饭点时我们就将吃食放在煤房门前，一会儿去看时它已吃得一干二净。如此过了大概一个月，有一次我正在院里做什么事时，它却似幽灵般的出现在我面前。刚开始我倒没有立刻认出它来，只因现在它和刚来我家时的它样貌全然不同，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它壮了好多，身上的灰色皮毛也富有光泽。它见了我也不避，反而走过来很亲密的用头蹭了蹭我的裤脚，我想应该是我在放吃食时被它记住了吧，它用亮晶晶的眸子望着我，我想它不能再继续住在煤房里了，便向父母说了给它购置猫舍等的建议时，却遭到父亲的极力反对。原因是“给它住，给它吃就不错了，还要给它花钱么？”我知道，只要父亲不同意，母亲在怎样劝说也无济于事。正当我以为这事无果时，小灰干的一件事却改变了父亲最初不愿购置猫舍的意愿，且今后也对小灰好了许多。

大抵在我提出购置猫舍建议的第五日，我与父母在田里务农，父亲先回家做饭。然而父亲许是累了，厨房里熬粥时木柴在灶里烧断了，掉下来也毫不知情，旁边正堆着一堆木材，如果不是小灰及时发现并挠醒了正在眯眼小憩的父亲，然后扑灭了火星，不然一场火灾真的在所难免。我们回家之后，父亲一脸唏嘘的说着这事，因为他的粗心差点造成了一场火灾，又讲了小灰是如何地聪明神勇。说当时正在休息他被小灰三番五次挠醒了，干了一上午农活回来，被挠醒心里不免有气，就踢了小灰一脚，相再咪一会时又被小灰挠醒，他还以为小灰想要吃食，然而粥还未煮好，厉声呵斥了一下。小灰只好喵呜自顾自交着，声音越来越急促尖锐。父亲终于发觉不对急忙出了屋就看到厨房里浓烟滚滚，这才理解小灰的用意，急忙用水去扑。索性木材大多不是零碎的，明火还没有出现，但若不是小灰叫醒来，假设一直眯着，明火肯定会燃起来，火灾也无可避免了。父亲讲完之后，我们既庆幸又高兴，庆幸的自然是避免了一场火灾，高兴的是为小灰而高兴，父亲终于认同了，他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

小灰很听话，长得也讨人喜欢，时常依偎在枣树下晒太阳时常在屋顶上神气扬扬的走来走去。体态轻盈的它看到我时，就从屋顶上跃下。在土墙上，在石墩上，几个跳跃便着了地。它是如此傲慢，仰着头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对着我喵呜几声。我倒是觉得有趣了，想看看他做什么？然而它却径直走过我的脚边，来到枣树下，大概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头向外，窝成一团懒洋洋的享受起日光欲来，我哑然失笑，这猫何时也同人一般好吃、懒做、怕动弹了，不过这猫毕竟是猫又怎同人比？我又是失笑，径直取了相机，拍下它的“罪证”来。

然而这样美好的日子只过了几月，而后的某一日，小灰不见了，真的完全不见踪迹了。他以前也会偶尔失踪一段时间，然而到太阳落山之前必是回来了的。我们私下寻找街坊邻居都问过了，还是毫无踪迹。就在追寻无果时，李妈过来说。今天外出时看到一个鬼祟的男子，手里拎着布袋子，见到她后急忙上了摩托车，飞也似的跑了，正疑惑着，想追也追不上。李妈走后，我大抵猜到了。小灰应该是被猫贩子抱走了，这样的事在村里发生过。母亲很自责，我安慰了他几句，然而我也难过，又是愤恨。恨那可恶的猫贩子似乎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降临在他身上都不会觉得有任何过错。然而愤恨之后也只留下伤心和失落，而后的生活中没了小灰很是不适应。有时下意识的会叫他，四周却是静寂无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想起小灰已不在。拥有的时候毫不在意，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这时便愈发回忆起它的美好，想起灵动的眼睛以及高尚的猫格。这样想着愈发想念它了，然后浓浓的失落与伤心又涌上心头，令人窒息。我们正在努力适应没有小灰的日子，虽然效果不大如意。 这样浑噩的日子过了几月，心也慢慢平复下来，接受了小灰不在的现实。

一日，我与母亲去赶集，路过猫市时，看到一只极似小灰的猫，毛发也是灰色的，也有一双亮晶晶灵动的眼睛。然而我抱起它时，就断定不是小灰，小灰之前在厨房里右前脚被烫伤过一块皮，被烫的留下了一块疤，这件事我记得极为清楚。但我最后还是要求母亲把他买回了家，来代替小灰，以解想念之苦。猫带回来后，父亲也吃了一惊，然后解释完之后才平复心情，我们都知道小灰和我的感情是无可替代的，然而小灰已不在，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把对于小灰的感情转嫁到和它皮毛、身材相似的另一个猫身上。从今往后小灰就是它，它就是小灰。 如此，安稳过了几年？几月？几日？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现在的小灰确实顺利解了我们的相思之苦，也听话。然而它总是怕我，也不灵动。大抵是在笼子里被关的久了吧，它与以前的小灰比起来更像是一只玩物。尽管小灰具有的它有，小灰身上未曾具有的它也有。但是和它一起生活的久了就愈觉得它与以前的小灰差了许多。哪怕以前的小灰右脚上有块不美的伤疤，也会认为那是独属于它的标志。心里愈发怜惜，还时常拿出小灰依偎在枣树的照片来看。以前的小灰在我们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完美。

然而有一日，那日乌云密布，沉重又压抑 。中午时分我在厨房做午饭，门口传来急促又凄厉的猫叫声。我急忙出去看，现在的小灰与一只浑身脏兮兮且一只脚坡着的猫对峙，然而这只坡脚猫见了我，叫声却愈发凄厉。我终于意识到什么，不会错的。它是以前的小灰，这正是以前那只被抱走的小灰，它瘦了好多。它知道我认出了它，就趴在地上闷声呜呜的叫着。我赶忙将他抱回了家，洗了澡、喂了些东西吃。父母回来后同样欣喜，想要好好的喂养它，将以前没有悉心照料的过错全都补偿回来。

然而小灰自那日回来后又去了煤房就终日不出来。有时凄厉地叫着，在煤房门前的饭也没动过。又过了几日，凄厉的叫声也没有了。再去看它时，它已死了，它确实已死了。没死在外边，却死在了家里。忽地去看买来的那只猫，找不到了。我已预感到了什么，果然几日后在外边的小树沟里看到了它的尸体，我将它们埋在一起后，回来。 自此再也没有养过猫。

2022.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