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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春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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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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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裙

在一次家庭大扫除中,大家忙着清洁厨房、玻璃,平日里最勤快的妈妈,这时却不见身影。

我寻着好奇心,上房间里找,果然见到妈妈蹲在柜子前收拾,左边是一堆旧衣服,右边是一条花色的长裙,质地很好。那堆旧衣服,都是妈妈平日里干农活、下厨房之用,我倒也见她穿过;唯独这条花裙子,我想不起妈妈曾经穿过裙子,或者说妈妈不爱穿裙子。

妈妈抬过头看我,大概听到我的脚步声。我努了努身子,探个脑袋看着花裙子说:“妈妈的裙子耶!”妈妈听完神色一顿,像是回忆一件久远的事。她开始唠叨嫁给了爸爸,养育我们七兄弟姐妹,背带都断了十八条,哪有机会穿裙子?我认真听着她念叨,她滔滔不绝的样子像极了我。

“这花裙是你柳姨送的。”她拿起裙子,折叠的裙子一下子散开,“那时候猪肉五块一斤,你柳姨花二百买的裙子,够你吃百顿扣肉。”她拿起一件又一件衣服,接着说:“这件是你柳姨送的,这件也是你柳姨送的,还有这件……”我听着眼睛又模糊了,妈妈总这样不经意打动我,让我手足无措。等她说完,就剩几件已经完全不能穿的衣服,妈妈没有说,我知道她,这是自己买的。

妈妈嘴里三句不离柳姨,是因为柳姨嫁的好,男人会做生意,手头宽裕,买衣服都不讲价。恰好她们身型接近,柳姨的衣服穿几次就不要了,妈妈却觉得还是新的,都拿过来穿。而我的爸爸实在憨笨,不惑之年生意才有起色,妈妈节衣缩食,舍不得买贵重衣服,更不要说裙子了。这时候,妈妈娓娓说起那些年爸爸吃过的亏,出去卖鱼亏的钱,我又忍俊不禁,觉得妈妈实在是个作家、诗人,把生活说得这样有趣生动,富有哲理。

等妈妈把柜子整理差不多的时候,我试图鼓动妈妈穿裙子。妈妈听完微微摇头,天天干活,可不得弄脏了?

妈妈的话让我有些愧疚,我们兄弟姐妹很少主动承担家里的劳作,再加上好几年没有种植水稻,家里只有妈妈还保持勤劳,房子前后都开垦出来种上了蔬菜,让我们一家得以吃上健康的蔬食。于是我叫来弟弟妹妹,商量着给爸妈放个假。就这样,我们把爸爸妈妈拉到客厅里,把想法儿一说,催促妈妈换裙子,给爸爸安排“护花使者”的身份,让爸爸带妈妈去城里走走。

当妈妈穿着裙子从房间走出来,妈妈脸色饱满红润,花裙子大小长短合适,大家见了赞不绝口。妈妈不觉足之蹈之,手之舞之,哼起了歌谣。一向直肠子的爸爸,一边夸赞,还不忘“取笑”两句,在欢乐声中,爸爸载着妈妈去了城里。

这事过去多年,我打心里觉得,还欠妈妈一条裙子。今年夏天,疫情之后,百废待兴,我路过一家商场,里面是古香古色的衣服,鬼使神差想要进去看一看。北京的衣服颇有明清两朝的特色,既有旗袍的修长也有汉服的素雅,我当即相中一条浅绿色的长裙,报了妈妈的身高体重,选了最合适的尺寸买下了这条长裙,邮给妈妈。

一周之后,妈妈惊喜地发来语音,说着裙子好看,合身,还给我发来照片。我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转念一想,只要是我买的,妈妈都会喜上眉梢。在她的心里,裙子是我送的,就很满足了。

突然想到《诗经》说“非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孔子评论《诗经》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大概说的正是妈妈此刻收到裙子的心情吧!

 

2020年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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