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石楠老师的“幽默三篇”

我近期，拜览了石楠老师（现任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的短篇小说《条件》《反串》《做菩萨就盼有人烧香》；这三篇文章，显然是短小精悍的幽默讽刺小说，而且都是石楠老师创作、首发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内容犀利之作，直至今天仍然有着观照现实生活的鲜明的文学意义。我由此想起了张天翼同志非常著名的包括《华威先生》在内的短篇幽默讽刺小说集《速写三篇》，我觉得也可以将石楠老师的这三篇幽默讽刺作品合称“幽默三篇”。

此前，我和很多读者一样，以为石楠老师这位文学名家是创作长篇传记小说的“专业户”（石楠老师已经写了这方面的二十多部“大部头”），但我读了“幽默三篇”之后，我发现：石楠老师在幽默讽刺小说的创作方面，也有着不同凡响的风格与成就；只是由于石楠老师以《画魂》为代表的二十多个长篇传记小说的文学光环过于耀眼，所以那些文学评论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石楠体”长篇传记小说这宗领域，从而漏视了石楠老师以现实生活为题材的内容精彩的幽默讽刺小说。因此，我希望那些文学评论家，能对石楠老师的“幽默三篇”这样的作品予以足够的重视。

中国的幽默讽刺小说，其来有自，源远流长，尤以古代《儒林外史》的内容“秉持公心，匡正砭弊”而著称于世，实为幽默讽刺小说之典范；虽然近代的《官场现形记》之类“播弄秘辛，辞气浮露”的“官场黑幕小说”盛行一时，但是到了现代文学史上，以鲁迅作品为代表的“冷嘲型”幽默讽刺小说，以老舍作品为代表的“热讽型”幽默讽刺小说，堪称双峰并秀、双帆并扬，复又振兴了《儒林外史》开启的中国幽默讽刺小说的优秀传统与优良作风，可圈可点，可赓可弘。我认为，当代的石楠老师“幽默三篇”这样的精彩作品，与现代鲁迅、老舍的幽默讽刺小说的文学精神显然是一脉相承、薪火相传。

石楠老师“幽默三篇”的第一篇《条件》，篇幅虽短，却把“反讽”的笔法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文中的主角的名字艾明里，实含“爱明理”之意。艾明里“打老K”与“钻桌子”之类敷衍、无奈的事情，确实能够发人深省，使人们能够举一反三，并且能够以“镜子反光”那样的方式进行思考：究竟什么样的做法，才是真正“爱明理”，真正“团结同志”，真正“搞好群众关系”呢？人们读了这篇《条件》之后，一定会深有感慨地认为，艾明里“打老K”与“钻桌子”之类敷衍、无奈的事情决不是正确的做法，诸如此类的社会痛点问题应该予以重视、改善。

石楠老师“幽默三篇”的第二篇《反串》，内容的时代背景是改革开放的初期，内容的突出特征是浓墨重彩写友谊，却在友谊的侧面揭示、讽喻了职工福利房安置方面的不正之风。彼时的社会气候，可以说是迥异于现今；彼时的纯文学的作家，常能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明星，纵然手中没有实权，却能凭着众人瞩目的文学光环影响力而办成一些很棘手的事情（当然还得看作家本人是否愿意去办）。《反串》里面描写的有着文学盛誉的女作家，她的性格颇为清高，不愿为了女儿的职业之事而运用自己的文学光环影响力，但她却很珍视自己与一位普通女职工的淳朴的友谊；当她得知女职工在单位分房方面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她就勇于担当，运用自己的文学光环影响力而“反串”了社会义工一样的角色，帮助女职工获取了应得的分房福利（这似乎过于“理想化”，但在当时的社会却是真实的写照）。石楠老师的小说创作，显著的文笔是善于进行心理刻画与景物烘托；这篇《反串》，虽然景物烘托的元素比较简约，但在人物的心理刻画方面，却是灵动演绎，丝丝入扣，层层传神，而且点缀了“电影蒙太奇”的手法，把那个时代的人物形象与社会世相描述得栩栩如生，彰显了丰沛的幽默的力量，足以启迪后来的一波又一波的读者（如我）。

石楠老师“幽默三篇”的第三篇《做菩萨就盼有人烧香》，惟妙惟肖地刻画了“官不大，僚不小”的肖伟这个“嗜权牟利者”的文学形象。他为了满足自己膨胀的私欲，从钻营权径，到玩弄权术，将那“谀上欺下”的把戏、伎俩捣耍得不亦乐乎（例如，“管理考勤纪律”与“审批差旅资质”之类正常的单位职权，都被他操控成了不正常的整人、唬人、讹人而牟取私利的手段）；但他乐极生悲，终于被县领导的严肃、严正、严格、严厉的批评之语给斥回了原形，堪称“多行不义必自败”，耐人琢磨，引人深思。这篇娓娓而叙的小说，显著的妙处是对生活细节进行了一连串的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描摹与发掘，字里行间氤氲着幽默讽刺、针砭时弊的文学精神，从而有益于警示世道人心。

在当代文坛，石楠老师“幽默三篇”这样真正的幽默讽刺小说，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相反，那些模仿《官场现形记》之类套路的“官场黑幕小说”，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由此观之，我们作为当代社会的读者，需要作家们能像石楠老师创作“幽默三篇”这样，多多创作真正的“秉持公心，匡正砭弊”的幽默讽刺小说。

{备注：邓丹晴《我读石楠老师的“幽默三篇”》原载安徽省安庆市文联《振风》纸刊202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