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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德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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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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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蜀道(组诗)

文/邓德舜

 

  □蜀道之门


顺着蚕丛鱼凫的根系脉络,深入

一光阴的历史地理,便是荡气回肠的翠云诗门和

险峻星月、雄奇虎豹佩剑张弓穿越的道门

再发现剑门、家门和心扉,出自同一鬼斧神工

这三道命门,是蜀道石头木头和骨头的秉性和情志

无论土金肤色,还是青丝箭簇和呼啸剑锋

都不太安分,常有“天下剑门”和

“眼底长安”的狂想,好像蜀道

英雄浪漫爱国主义的道风,只能顺着剑门石缝

道门树梢才能传唱出活史诗来

两千年剑谱不如三百里十万皇柏树豪迈

但相信蜀道,只要树神活着,历史也就活得更有生机

那些长在树枝上的阳光,如金的叶子

常让我充满喜悦

那些沧桑在头顶的缺月和流星,又让我心尖上的眼睛酸涩

甚至泪洒剑门骑驴的细雨

我想颠覆自己,走出困兽局,但是门的眼睛

在蜀道密林里读着汉字,审视着我的名字和灵魂

仿佛死里逃生,我进入另一道门




   □与胡弦先生剑门遇奇


9月3日,剑门无驴,但有细雨和神灵

我和先生刚进关口,就被雾化了

像不速之客闯进了一幅山水画

被书童泼墨驱逐,坠入了巨大雾团

视线模糊,但灵感清晰

那些千古诗人和战士英魂正在画中呼吸

先生的突然消失,或许与放翁有关

他也来自江南,带着沈园的密函和一些伤雨

他或许应邀去了宋朝唐朝三国诗歌论坛

汉雨从汉砖缝隙树根升起,继续制造着悬念

恍惚间我也被消失,于无形的剑谱

被押解到了南宋石阶,旁边是唐朝砯崖转石万壑雷的深谷

看来天下艰难的雨和谜雾都来这里唏嘘了

我被深度雾化,耳朵过敏疯长

听见石头与翠云廊皇柏树对话如谵

听见驴鸣若悲悯,远在千年,近在毫厘,如银针刺骨

我手指过敏疯长,穿越绝壁石缝中的暗门

门中之门,犹如命门,打开一次,就要少投一次胎

我摸到了缰绳铃铛和剑一样的脊梁

是长满了箭簇的脊梁

我摸到的驴,已升腾为驴神、战驹

在剑门关的石头阵里,固守着细雨鸟道的沧桑

轰然云开日出,先生再度出现时,万象瞬间复原

先生乐而不语,也许知了非常道,或者

用心行走逆袭穿越苦难的秘密

先生诗言如弦,一张是弓,一张是琴




那一刀弯月


月,是人生的另一半疼痛

与太阳平分着心空

圆缺道理,大多时间被黑纱巾遮成

一刀弯月,切割着银河逝水

又若闭月羞我,羞着我弱小的勇气和孤独

月光,银一样的善水,洗着柔弱和忧伤

洗着属于我、不属于我的色彩和

风化着的青春、岁月和罪过

洗着洗着鸡就叫了,天就亮了

这银一样的善水,却已深入我心怀

像不离不弃的亲和情,让我觉悟

那本是银一样的火山岩浆

以冷点的形态,在体内低吟、挣扎

最终以攻毒的方式,从发根喷涌到发梢

完成青丝银发的灵魂互换

涅槃于美丽的黑白之静,而

那一刀月亮,依然纯银,游刃有余



窗外的捕手


深夜的窗外,孤独在广场守夜

利州夜话开始了,在木条长椅上

呆着的,那个天天扫街累得无言的老邻居

昏黄衣衫,分不清是落叶捕手、还是拾荒者的穿着

拾来的一打空啤酒瓶可以换一小碗米凉面

也可以装十二颗星星,他望着天

霓虹灯下,另一个小邻居盯着地上的缝隙

像丢了斧子的樵夫,他丢失的彩票可能被当成了落叶

而真相假死在寓言里了

苴国路上汽车扬长而去,落叶被踩成了碎片

色相慢慢地褪着,和秋风一起萧瑟,但就是这些落叶

从树上飘到天下,掩埋着时间的尸体

我疑问,老邻居已扫街多年,还要扫多少载

他是否想过哪一片落叶会是头彩

我在为一首难诗而感叹

斗室里,我像那个孤独的山顶洞人

我在想人生,那张彩票或许真是一片落叶

还想到桃园之义,但当我匆匆赶到那里

广场已空无一人



石咒


“千年的石头等仇人”

什么样的仇值得这样来等

这话绝情,像绞索上解不开的死结

等着囚徒、冤者和蒙在鼓里的人

这话是蜀道的乌鸦和仇人说的

说完之后乌鸦和仇人都中邪变成了石头

乌鸦和仇人后悔一千年了

很多人知道这个石咒或寓言后

就绕道而行

只有那些自由放浪的鸟儿

会在那石头上交欢,它们相信

缘分和爱情,就是天理。它们抖着羽毛上的

粉末,来自悄悄风化着的那块石头

——原载《中国作家》文学版2015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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