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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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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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荸荠

很久没去买菜了,去菜市场转了一下,各种绿叶蔬菜瓜果层出不穷。不过,就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我被一个用蛇皮袋装着的东西吸引了,那不是别的,而是我最熟悉的荸荠。一个个红彤彤的果子,看着就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受。尝一颗在嘴里,清脆、爽口而且清甜,充满了童年回忆的味道。

小时候,我家每年都会种荸荠,由于荸荠的口感很好,既可以当水果吃,又可以炒菜,是非常受欢迎的果子。荸荠的果子是圆形的,外皮红彤彤的,中间长有一个黑色的犄角,犄角并不能吃。拨开玫瑰色的果皮,棉花般洁白的果肉看着就非常有欲望。荸荠从育苗,播种再到成熟的时间比较长,我们这里都是夏天播种,冬天收获果实。那时候没有什么机械,都靠手工,播种的时候正是酷暑难耐的时节,除了要应付各种蚊虫水蛭之类的,还要抵挡的住烈日的暴晒。冬天收荸荠又要面临那刺骨般的寒风。

荸荠的果肉特别的甜,刚挖出来的果子,满是果泥。洗一洗泥土腥味,拔去尖尖的犄角,就着吃一口,回味甘爽,劳动的果实吃起来很有幸福感;还可以把荸荠放在锅里蒸,软软糯糯的,富有嚼劲。当然,切好洗净装在碗里,放上些糖,伴着吃,更是美味。或者是,和五花肉,青椒,木耳一起炒着吃,一道绝佳的下酒菜,让人直呼过瘾。

荸荠吃着香甜,可是要知道从育苗到成为美味佳肴,期间的辛苦是常人无从知道的。荸荠长在土里,等到长出葱绿色的苗,就可以培植播种了,土壤需要犁地,农村都是老水牛拉着犁头,把土翻个身儿。土腥味会迎面冲上来,藏在地里的昆虫、青蛙全都跑出来了。用水泵抽水进来,刚好漫过剖土。然后换爬犁,四根主木桩,中间是两排犁口,人站在爬犁中间的两根木桩上,这样就能让犁口吃劲,水牛在前面拉着走。这样兜兜转转来回几圈,一块完整的播种田就弄好了。

插荸荠苗也是累人的活儿,面朝水田背朝天,在烈日炎炎的暴晒下,就一直弯着腰,一颗一颗把荸荠幼苗插进水田里,小时候跟着父亲在后面种荸荠苗,忙一会我就累的不行了。便坐在田埂上休息,望着远方的山,白鹭从不远处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我,那时就很羡慕那有翅膀的鸟儿,来去自由。这时,我发现父亲的背影顶着蓝色的天,随着光影的移动,父亲便后退一步,一颗颗荸荠苗也就充满了新生。那股力量是无形而伟岸的,父亲默默忍受着这劳作的辛苦。我忍不住递上毛巾,给父亲擦一下那满头淋漓的汗珠儿,他只淡淡地说:“没事儿,还早着呢。现在忙点,明年你的学费就有着落了呢!”那时候家里没啥营生,就靠自家种点作物凑齐了我的学费。

荸荠的苗种完以后,需要经过数月的呵护才能成熟。直到冬天最冷的时候,就熟的差不多了。收获荸荠可能是最麻烦最累的活儿了。需要用铁锹挖,但是不能把荸荠挖破了,破口的荸荠不仅口感差卖相不好,关键是没人要,只能留着自己吃了。这就影响收成。我小心翼翼,生怕一锹下去,挖坏了。父亲告诉我,挖荸荠也是有诀窍的,要先下锹,只挖表面一半土,留一半软糯的土。剩下的就用手挖,这样就不会挖断荸荠了。可是,当我真的用手去挖土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手根本就已经冻住了,天太冷了。淤泥掐进我的指甲缝里,丝丝的疼。

我还是用锹挖了下去,果不其然,挖出来的荸荠十有八九都破了,我灰心丧气,手抖动的厉害。又冷又疼,生气地把那破口的荸荠扔出去了。父亲看我扔了荸荠,赶忙过去捡起来。又转过来对我呵斥:“你扔的可是你的命!”我哭了出来,没等他说完就一个人跑回了家。

晚上吃过饭,父亲看了看我的手,就拿来一盒药膏,说贴了这个手裂口的伤就好了。其实,当他伸出双手递给我膏药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手已经全是老茧,就像树皮一样干涸。家里的荸荠挖出来,经过清洗,挑大小个,就开始用钢笔刀削果皮,也是为了能卖个好价钱,削荸荠的工作是全家人在一起边看电视边完成的,有时聊着天,父亲常常会讲一些他小时候从爷爷奶奶那儿听到的故事,我每次都听的入神。还会说一些笑话,笑到我肚子疼。父亲其实不善言语,然而每次在一起削荸荠果皮的时候,为了打发漫长无聊的时间,他总是这样跟我们有说有笑。除了说笑,父亲还常常跟我们一起进行削果皮比赛,看谁削的最多最快。谁赢得第一名,就奖励好吃的,当然落后的也有惩罚,剩下的活儿就都交给他了。这是我认为荸荠活儿最轻松快乐的时候了。

大个的荸荠挑好洗净,中个的就削好果皮,能卖个好价钱。父亲常常凌晨三点就起来了,整理一下上菜市场需要的东西。老秤、蛇皮袋、自行车,当然也要准备一点找零的钱。到了菜市场,天还未亮。找个位置坐下,就把大个的荸荠摆在前面,削好的荸荠放在一边。多数人还是喜欢买带皮的,毕竟价格便宜。削好的方便那些没时间做饭的人。摆好了,天也微亮了。买菜的人也多起来了,父亲总是要先清好嗓子,方便吆喝。别小看这吆喝,作用大着呢,毕竟这菜市场可不止一家,声音大了吵,声音小了听不见。“新鲜的荸荠儿,甘甜清凉。家人一起吃,生活美滋滋。”父亲自如地盘着秤砣,一斤,两斤,五斤十斤,荸荠就这样卖出去了。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买荸荠的人也少,父亲也不急,一直在那坐等着,饿了,就嚼几个大饼或者馒头。就算一顿饭了,一坐就是一天,直到最后一个荸荠卖完才肯回去。

荸荠,伴随着我儿时的成长。等到我上大学,工作了,它也慢慢离开了我的生活。

光阴荏苒,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想吃荸荠了,也很容易能够买到,只是,现在这味儿跟曾经的味儿不一样了。因为,那儿时荸荠的味是生命的味、是父亲的味、是人生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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