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茜拉金学校就派来一辆大轱辘车来接常微。
常微孤身坐上车,正要走,常庞氏喊住车:“等等啊。”不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个毯子递给女儿说:“咱连一套被褥都没有,把这个带上,别着凉。”
常微接过毯子:“妈,我走了,你别总熬夜做活,洋油灯太暗了,油烟还熏眼睛,眼睛坏了咋办。我会早点回来看你们……”
“别操心了,好好工作啊。”常庞氏望着女儿,一直站在那看啊看……
大轱辘车吱吱扭扭的上路了,常微一步一回头的看着母亲,几个弟妹站在常庞氏的身后抹着眼泪。她知道多么艰难的一家人,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要为这个家担负起更多的责任。
牛车不像马车快,老牛就像八十岁的老人,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着。初春的路上,小燕子一对对的飞着,鸟鸣悦耳。时而有沙虫飞过,粉色的翅膀藏在棕黑色的大羽翅下,一跳一跳的飞起来才能看见那美丽的粉色,莎莎的声音特别好听。稀奇古怪的虫子和漂亮的马莲蝴蝶从身边跳过,偶尔也会遇到松鼠,它们远远的站立在路边,见有人来,惊鸿一蔑瞬间跑掉。常微坐在车尾,两条腿耷拉在车外,随着车的节奏晃动着。刚才离别的忧伤瞬间无影无踪,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在车上静静的聆听大自然的声音,偶尔她也会唱歌,声音柔细,轻轻的划过大轱辘车的轮子,吱吱扭扭的伴唱,让她声音由弱到强。赶车的大伯笑着说:“真好听啊,小常老师。”
常微听到叫她老师,她喜出望外却羞得脸色绯红,她问:“大伯,茜拉金好吗?”
“好啊,那里的人好,大家都不富裕,但孩子们不能没文化,太需要你们这些文化人了。”
“学校就在村子里吗?大伯。”
“离村子不远,在村子最北面,是地势最高的地方。站在学校就能望见整个村子。”老伯说着又问:“你多大了,长得像个孩子,我女儿可比你胖多了,你要多吃点,有好身体才能教书啊!”
常微的确太瘦了,但她很漂亮,一绺如云的秀发,弯月般的峨眉,一双大眼黝黑明亮,娇巧的瑶鼻,玉腮苍白,吐气如兰,雪肌洁白似雪,真是窈窕淑女。若穿上好衣服,一定宛如踏波而来的仙子。可她自己从未以美示娇。因为何老师的留言还字字如珠藏在她心底:要做一个心灵美的人。
车子经过四个多小时才到茜拉金,村口站着许多大人孩子,学校的校长董伟久使劲向他们挥手,还有丁老师、王老师都等在那里。
常微跳下车,有孩子就围上来:“这就是我们的常老师吧?”
“她长得真好看……”
“好高哦……”
“真瘦!”
“比咱们的王老师,丁老师都好看……”
“一定是我们班的老师……”
“才不是,应该是我们班的班主任!”
“都别吵了,小常老师教咱们四年级的数学和语文。”董伟久介绍到:“还不快让常老师到食堂吃饭去?”
孩子们一窝蜂的拉着常微:“到我家吧?”
“上我家,不去你家!”
“我妈早上就准备饭菜了,让我必须把常老师带家去!”
“同学们,学校食堂已经准备了饭,大家都回去吧,往后时间长着呢,到谁家吃饭都有份,以后再去,好不好?”
“好!好!”孩子们喊着散去了。
丁老师梳着一头短发,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眼睛笑,酒窝也跟着笑。她走上前拉着常微的手说:“和我走,去食堂。”
“我们男同志一会也过去。”王老师说。
常微对他点点头。
“你累吗?”丁老师问。
“不累,明天就能上课吗?”常微急切的问。
“可以啊!你要不休息一下?”丁老师问。
“我盼着上课呢!”常微激动的说:“我喜欢这些孩子们。”
“你会唱歌吗?”丁老师又问。
“会!”
“弹琴呢?”
“不会,我能学会……”常微说着。
“你来太好了,咱学校有脚踏琴,我学不会。”丁老师有点腼腆地说。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进学校。常微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校舍,整齐的土木结构的草房子,绿色的窗棂。大墙上还有标语:我爱勤劳的父母,工农大家;我注重卫生,早晚刷牙;我天天早操,常常运动,我好好学习,长大做工……
食堂设在学校的最里面,一扇墨绿色油漆大门敞开着,从屋里飘出饭菜的香味……食堂里没有几个人,一个高个子女人用衣襟擦着手迎了出来:“早听说我们这要来一个文化老师,今天总算来了,哈哈,原来是个妙龄姑娘啊,我还以为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呢,哈哈哈。”
“这是王老师的爱人,王嫂,咱们食堂的炊事员。”丁老师介绍着。
“你好……”常微笑着跟王嫂走进食堂。
食堂里靠门旁的一个八仙桌上早就摆好了饭菜,闻起来香喷喷,一盆白面馒头,两大碗炖豆腐,还有一盘熟食猪头肉。常微很久没有吃过白面,在她家一年四季苞米碴子,玉米糊糊,白菜土豆一大锅连个油星也看不见。忽然见这么好的饭菜,她感觉来到了人间福地,尽管这里就是一个小小的乡屯子,她已经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