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西是潮流小镇,这里的姑娘们都是天然的衣服架子。在布西久了,就会看到最养眼的不是小镇优美的环境而是姑娘们别具匠心的服装。很多外来衣料很时髦,比如日本的印花纱就非常精美,乳白底色上印染着红玫瑰,都是含苞待放的玫瑰蓓蕾,翠绿的叶片还绣着茎脉,花儿一朵一朵的点缀在纱料上,而不是成堆的聚集在一起。非常典雅、清新。常庞氏就用这种布料做了一件旗袍,她从棉布包里拿出这件视如珍宝的新衣服,看了又看说:“微儿回来了,上月还是她挣的钱我买来做的,本来打算自己穿呢,可是看看微儿长得水葱似的……只有她穿上才好看,正准备送给她呢。看来我是老了……”
坐在旁边的邻居黄嫂说:“是啊,可不是,咱布西除了贾家的三枝花就是你家的三枝花最漂亮的,我听说,贾家老二,就那个最美的丫头被南方的一个有钱人娶走了……老大还没结婚呢,那一条大辫子就让很多小伙子神魂颠倒的,别看她一脸的小雀斑,但还是掩盖不了俊俏啊。”
常庞氏叹了口气说:“好看也不能当饭吃,都知道微儿回来就不高兴,她喜欢当老师,他爹不愿意,刚接她回来,有好几个地方要她去上班。就是咱这最大的服装社还要她去当会计呢,我是满怀欣喜,谁不知道布西最美的衣服都出自服装社的闫艺林之手,人家点名要微儿要收她为徒呢。过去要是做一个裁缝,全家都饿不死。这孩子,当会计都不愿意,还能做裁缝。”
“哦,你说那闫艺林要收徒了?他可是服装社的大主任啊!哎呀他要收徒弟可是破天荒了,那人可傲气了,三十多岁看着就像二十,长得算是布西最帅的男人了!还有一身的好手艺,怪不得他老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也喜欢穿戴,可如今日子刚刚好点,咱也不能败坏啊,都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咱这一辈子就得精打细算。”黄嫂叹着气说着。
“这两天微儿闹着不高兴,她爷爷也难熬过今冬,我这也算计着,微儿大了,也该有个对象,就等着她去服装社上班了,这对象也好找啊,还要给她爷爷做养老服……这不也要精打细算。”
“等你做寿衣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帮你!”黄嫂爽快的说:“只是你家微的对象不要着急,这姑娘长得好,又有文化,前途远大着呢。”
“还聊什么聊,还不快给常青做饭去,咳咳咳!咳咳咳!”常太爷忽然喊了一嗓子。黄嫂站起身小声说:“改天再聊,去我家聊。你忙吧,我走了。”
常庞氏苦笑了一下送走了黄嫂。
“微?帮我去把豆角洗了,在掰几穗苞米,帮我做饭去。”
常微从屋里走出来,懒散的拿起地上的篮子。常庞氏拉了她一下说:“刚才我和黄嫂说话你听见了?”
“听见了。”
“去服装社的事,你考虑没?”
“不用考虑了,我去!”常微扔下话走出门外。庄家已经黄秧了,玉米的须子不再金黄灿灿,一朵一朵的乌咪堆在玉米旁边,这是常微小时候和弟妹们最爱吃的食物,没有甜杆,也没有糖果,乌咪就成了现成的零食,弟妹们吃完都成了黑脸包公。常微有时也会啃上几口。但此时,她看都不想看,她还在想念茜拉金的孩子们,她知道那些孩子更想念她。她就是这样一个孝敬的孩子,父母随时可以左右她的命运,她向来都是逆来顺受。曾经的梦想,勇敢都被时代的气息淹没了。父母无非是不想再当农民了,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留在农村。他们是被饥饿和贫穷折磨怕了,再也不想被儿女拖累重回贫困的梦魇。想到这,常微的心绪无比凌乱,她机械似的一穗一穗的掰苞米,不知不觉已经掰了满满一筐。
“傻孩子,你怎么把玉米种子也掰下来了?这是怎么了?”常庞氏接过女儿手中的篮子。只见常微满头大汗一下瘫倒在地上……
“快去叫大锁,快去!”常庞氏推了一把站在旁边的常瑰:“你姐病了,怕是伤寒,快去让大锁把她姐背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