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12月,常微被下放到宝山村进行劳动改造。因为她拒不签署与顾桐划清界限。
常微临走时做了一个特别的决定,因为她的那个梦,她深信不疑顾玉就是那条狗,是常微不信邪要从房顶弄下来的那条老狗托生的。生她的日子又是灯节,都说灯节生的孩子命硬。那天顾桐被铺,从此家破人亡,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常微给乡下的顾斌捎话,要他们先把顾玉带去抚养,她怀疑也许是这个孩子给家里带来了不幸,在这动乱的时刻,即使她不这样选择,也没有能力照顾孩子……因为她就要被下放了。
自从和顾桐结婚到婚后孕育四子,常微一直寄希望于顾桐给她幸福安宁的生活。因为她再也不愿重温过去暗无天日的生活,从小她就有个性,但却心慈面软,随波逐流。她本希望通过努力过上与众不同的日子,活得像个人样。可她总是没有好命,无望的时候,她也会寻求精神上的寄托,比如占卦。她相信人生八字造就,男占二五八,女占三六九,都是贵人之命。谁也拗不过命运。比如顾红的生日就占了两个九,而顾玉什么都不是,还是灯节生的,命最硬!顾玉长得丑,还和家人的八字犯冲,克星注定与家人不和,常微害怕、担心、局促不安。
后来常微也想,一个婴孩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让一个家庭突然间支离破碎,或者这一切都是为自己的无能、无望、无助和不负责任而寻找的借口和理由。
所有的惊恐都与常微的幻想有关,而她富于幻想的行为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送顾玉走的那天风雪交加,顾斌和妻子刘琴来布西接顾玉。
“孩子她大伯,大娘你们来了。”常微嘴唇颤抖,声音沙哑的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你们不要这样想,顾桐被判刑了,我没和他划清界限,我就要被下放,孩子太小没办法带……你们收养她,我放心……”她说着面带难受:“我也是不得已啊,趁着她还小,不懂事,也好养活,以后也不会认识我……”常微说完埋下头。
“她婶子,你别难过了,我这刚死了一个孩子,还有奶吃,怎么也不会饿着孩子,我们养她!”刘琴说着接过常微怀中的孩子。
“时间紧迫,我也不敢多留你们!”常微用袖口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从怀里掏出200块钱递给顾斌。
顾斌愣了一下说:“钱,你收着,以后日子难熬呢。我们农村虽然苦些,但有饭吃,你就尽管放心吧。我就这一个弟弟,还需要你多照顾,我不相信他反动,你也要相信他……我一个地道的农民,没办法救他……也愿你们别散了。”
“我不会离开顾桐的,他就是判无期,我也等他!”常微坚强的说。
她想起那天回母亲家,怀里抱着顾玉,因为她出麻疹,整夜哭闹,常微累得精疲力尽,常旁氏心疼女儿就让她先把孩子放她这。那天,常旁氏看着消瘦的常微心疼地说:“妈知道你难,也知道你还年轻,可咱家人决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更不能做伤风败俗的事,他顾桐一辈子不出监狱,你也不能离开他!他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又被冤枉,咱们都知道顾桐是被陷害的!咱不能落井下石啊!”
“妈,我知道,上边来人找我好几次非要我与顾桐划清界限!不然,我就要被下放,还要取消我们的城镇户口,可是我还有四个孩子啊,一旦成为农村户口,今后怎么办,孩子们的前途命运就都完了!”常微绝望的说着。
“完了就完了,还有我们呢,你爹你妈还活着,帮你养活孩子!我们就是不要听他们的,让你离婚,让你划清界限,咱不能做!”常青气呼呼的说着。
这时常芳捂着脸跑进屋,她的脸肿的像馒头,她抽泣着说:“我在广播站播音,说姐夫是被冤枉的……他们就打我……”
“你怎么能在大广播里乱说呀,万一把你抓起来怎么办?”常微无不担心的说。
“即使我不说这事,我们已经分成两大派斗争了,我是129派的,他们456派整天用广播骂129派,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呢?所以也骂他们了。可谁知道今天456派的头子忽然带人来,要扫平129派。”常芳捂着腮帮子说着。
“现在的社会真乱啊,就这么起内哄,对着干,你说都是一家人,打个什么呢!”常青无奈地说着:“我看这样乱下去,这国家就要毁了。”
“你可别胡说八道,咱家遇到的事还少吗,常微就要被下放了,你不想想办法,还有功夫说三道四呢,再乱说,小心也把你抓了。”常旁氏生气的指着常青说着。
常青生来倔脾气竟然嚷了起来:“我就说了,难道老百姓都得是哑巴了。”
“爹,别说了,下放就下放吧,我带着孩子们走……”
常旁氏看着瘦弱的常微,不免伤心起来。她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家人都在悲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