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海涛
年 终 奖
“我说,都几点了,咋还不开会呢,再过会儿,我又到点做饭了。”
“哎,胖嫂,这还没到中午呢就饿啦啊,你还想不想减肥了?”不知是哪位嘎小子,一句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起来。庄严的会场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北方独有的寒冷天气似乎也变得温暖了。
胖嫂当然不会让份:“好小子,冲你这话,老娘中午不做饭了,看你吃啥。”
“喂,胖嫂,别得意,看见没?”小伙儿指了指主席台上方的大红标语说:“‘2020年年终奖颁奖大会’,一会儿准发给我奖金,到时候请你下馆子,咋样?”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算了吧,臭小子!现在很多公司开资都难,还能给你发奖金?等着吧,做梦娶媳妇去吧,等你拿个破红本证书看你还请个屁……”
“喂!别说话了,董事长来了。”
“肃静!同志们,肃静!现在开会。首先,我声明一点:在很多企业不景气的情况下,我们公司绝非是打肿脸充胖子,更不是讲排场搞浪费,要开这个年终奖颁奖大会。大家都知道,我们是老企业,但经过我们厂改制成功,经过全厂几千名员工的共同努力,现在我们这家责任有限公司,终于打开了市场,走向了世界!市场同类产品当中,我们公司的产品在市场份额比例中占了一大半!”钱董事长的话音未落,全厂即刻想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所以,经董事会研究决定,拿出100万元作为奖励奖金,颁发给那些有突出贡献的优秀员工。请下列同志上台来领奖……”
胖嫂最后领到证书和奖金,她回到座位上,还在不停的低头算着什么。突然,她站起来满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我说,领导大人,咱守卫张师傅为啥一分没有啊?老张头的工龄可比咱厂龄都大,没功劳还有苦劳吧。再说,再说,这奖金我算过了,才发了40万,那60万咋不发呢?”
“是啊,胖嫂说的对,那60万咋办?请给个交代吧。”真是一呼百应,会场顿时哗然一片。
“哈哈!好,大家听我说,这剩下的60万,我们另有安排,以后会告诉大家的,散会!”肖总经理笑着说。
人们无奈的走出会场,依然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
“我看,那60万肯定是董事长自己揣腰包了,你看看那姓吧,姓钱!哪个领导不贪。”
“不会吧,我想肯定是公司领导们自己分了,现在是大官大贪小官小贪。”
“太不像话了,我们拼死拼活的干,给这么点就打发了啊?”
“我们不行就联名上告……”
一时间全公司的热议话题就是,追讨那60万奖金的下落。
一周后的早晨,气温格外暖和,虽是冰天雪地的季节,但也多多少少显露出北方特有的早春迹象。员工们陆陆续续步入公司大门,踏在清洁的路面上,心情都很好。胖嫂老远就看见守卫室的张师傅站在门口,脸上像笑开的早春花,异常灿烂。
“呦,我说,他张师傅,有啥喜事啊这么高兴?是不是又娶了老伴儿啊?”
“她胖嫂,说哪里话哩,咱厂长,哦,不,是钱董事长,他可是大好人哩。他得知俺一直住小平房,老伴儿走得早,又无儿无女的,小两口就经常来看我,像亲儿子一样来照顾我这孤寡老头子,哈哈,这不,前几天又给我买了间楼房,听说花了好几十万呢……”
胖嫂挤进人群,再没说话,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签 约
王君当上了局长,市里一些主要领导都很高兴。王局长也很是会做事,上任不久便整日忙于工作,一有时间便到下属单位去检查指导工作。用他自己话说这叫实地考察,踩点。终于,王局看好了一个可以赚到大钱的好项目,于是,打算好好招标。
招标第一天就有很多当地一些知名的大老板,叩开了王局的门,他们大多带着自己的美女助手或秘书,但大家都是大包小包的进去,两手空空的出来。这些老板们心想,王局这个官真是的,只爱财却不近女色,是不是怕人多眼杂啊。于是,老板们第二天只叫助手或秘书自己来,结果还是大包小包的进去,两手空空的出来。
转眼,一周过去了,招标还在进行。这天午饭过后,一位衣着朴实、相貌平平的中年妇女走出了王局房门。出来时手里拿着签约合同,很是得意。
很多老板们不解,以为王局爱吃这口,就有好事者前去探问:招标完事了吗?王局。王局懒懒的伸了伸腰说,是的,大家的诚意我感谢!可老板们还是不死心,心说这样一张老脸能签约?真是怪事,就打发自己最年轻最貌美的秘书去最后公关。这女人娇滴滴的坐到王局的办公桌上说:王局、老哥、老公……为什么要签约给那个女人?我不能和您签吗?说着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
王局最后微微一笑说: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她是我老婆……
局长查电
夜幕降临,花灯初上。一座美丽的山城更加凸显出她的美丽。
晚上七点刚过,王局长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新闻。妻子玫红也是手脚麻利的收拾好碗筷,习惯的关掉室内的所有灯,端壶新沏好的茶,挨着丈夫王局长坐下,默默的品茶看着电视。小家一下子在幽暗的光线中,显得异常宁静和温馨。可谁知道,王局长满脑子工作上的事,根本看不进去电视里说啥。
他抓起电话,玫红连忙过来劝说:“老王啊,这么晚了,给谁打啊,让人家都休息吧。”
“我知道啊,可我们有好多人还在外面查电,还没休息呢,我问问他们吃饭没有。”
玫红不再说话,她知道他的脾气,便给他倒好一杯茶,窝在沙发一角,看着“无声”电视。
王局长刚查到号码,电话突然响起。“喂!王局长啊,我是小李子,刚才我们查电,发现咱供电部大老刘家欠了好几年电费没补交,他说都是供电部家属,可以不交的。咋办啊?”
“你和他说,电是国家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占用国家财产。”
王局长放下电话,马上给另一组查电人员打去电话问到的情况也有类似的。他显然很生气,冲着玫红说:“这人都咋的了,啥便宜都想占点呢?我得去现场看看。”
说完披了大衣刚要开门,电话又急促的响起,这回对方称是大老刘。“喂,是王局长吗?”
“是我……”王局长还没等说啥,对方就发起了连珠炮似的质问:“咋地啊王大局长?!就兴你们这些当官的大捞特捞,我们这些小人物就得干靠。再说了,我也是咱单位的,我为咱供电部做过多少贡献你不是不知道啊,咱也曾经在冰天雪地里抢修电路,那时候你还不是局长呢,怎么?现在是局长了,我们这些功臣用点电还要交电费?你也太没人情了吧。再说,供电部那些当官的,谁家交过电费?”
“好!这样,我马上到你家。”王局长放下电话,对妻子玫红说,把东西给我。
大老刘家还是异常的吵闹,他和老伴儿还在和三名查电人员不断的理论着。“局长来了!”小李子奔过来说道。
大老刘真是没想到,王局长能亲自过来,虽说心里有点发虚,但嘴上依然在强词夺理。任凭王局长把大道理说了几个来回,大老刘就是不想补交拖欠了3年之久的电费。
最后,王局长说:“如果你真的不想补交这1700多块电费,我给你先垫上,咋样?”
大老刘真是最后无话可说了,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替我交?行啊,反正你也能报销,你家也不交电费。这不都是公家钱嘛。”
王局长也无奈的笑了笑,他拉开拎包,拿出来一沓票子,非常严肃地对大老刘说:“这是我家最近三年每月抄表员抄送的用电数据,这是每月到电业局缴纳电费的收据小票。”大老刘捏着这样一沓票据,张张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大家都没吃饭吧?走!我请你们吃饺子去。”王局长看着三个查电员狼吞虎咽的吃着热腾腾的饺子,自己却一个也吃不下。
票
y站是这座大城市的交通枢纽站。
贾文已经两天没买到票了,既舍不得花高价,又归家心切,在宾馆里一时急得竟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突然想出一个鬼主意,揣好钱,向宾馆对面的一个小胡同走去。
时间不大,他兴高采烈地回来,急急整理好包裹,结账,急三火四的奔向火车站。
站台上人山人海。贾文来到一处最显眼的地方,把包裹放在两腿中间,时不时的抬手看表,十分焦急的神态,额头上莫名的渗出一层汗来。
“先生,您要票吗?北上的这次列车,再有十分钟就进站了。”一位身着朴素,看上去表情憨厚、自然,操着南方口音的中年汉子,凑过来低声说道。
“多钱?”
“二百四十元人民币,临窗。”
“宰人啊!不要。不要。”
“先生啦,我看您在这等两天了,好急的。您再给加十块,我包送上车好啦。”
“真的啊!可别拿假票唬咱。”贾文说着习惯的把手伸向西装左上衣兜。随即又把手抽了出来,用左手伸进右面兜里摸出两张一百元和一张五十元的整票。
“先生,您这钱是伪钞。”中年汉子把钱摸了半天,苦着脸说。
“啥?假钱?胡扯!”
“不!是假的,您给换一张吧。”
“那好,看着,这是‘微型验钞器’,认得吧?你看,你看!是真的吧。竟跟我俩胡扯。”贾文用早已准备好的验钞器在钞票上胡乱比划了几下。
中年汉子还是半信半疑,可一时又无话可说。
列车徐徐进站,贾文顺利的坐在了车厢里。
贾文这时长长出了口气,“噗哧”笑出声来,掏出“微型验钞器”往桌上一摔,样子十分得意。
“真有意思,这玩意儿也能造假?”
“您好,验票了,请出示。”两名乘务员站在贾文面前。贾文得意地将票往上一递,哼起小曲儿。
“对不起!您这张票是假的,请跟我们走去接受处罚和补票……”
贾文刚刚咧开的的嘴僵在了那……
灭 火 器
一提到同学聚会,总被人们习惯的浓缩成两个字——唠、喝。而且是不唠透不行,不喝透更不行。这也难怪,我们这帮同学确实有好多年没见着了。比如说“灭火器”,从毕业那年就没了他的踪影。说到“灭火器”,我就像手机刚充完电似的,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复出了。当年,他一直是不在我和蔡洋之下的优等生,是班委会成员,当过全校消防安全督导员,消防意识特浓。见到老师在走廊吸烟他也要管,我们偷鸡摸狗似的抽几口最好也别让他盯上,否则真有你的好受 。
记得我放下蔡洋打来的电话,临出门时,老婆也学着小品那样扔过来一句:见着了什么王二丫、马二丫的可得给我检点点啊。
这次同学会是蔡洋主持的,她一直在包房里不停地忙活着,见我进来第一个奔过来,早到的同学也都围了过来,寒暄过后我发现,大家都老了,连话题都是一些老掉牙的东西,惟独让我感到新奇的是谈论“灭火器”。
杨丽离开王鹏挨了我坐下,她还是那么嘴尖舌快:是不是有一次你们几个在宿舍抽烟,开窗放烟时正好被“灭火器”看见,还以为着了,就冲出教室,那速度比刘翔还得快零点二五秒,结果到了,烟也没了,气得他三四天不和你们说话。说完大家一起哄笑起来。
你那算啥?萧婷伸手搭在娟子肩上说,快放暑假那回,那天突然停电,我就在宿舍里点了五六根蜡,王敏可好,眼镜放我床上却回自己床上瞎摸,结果碰倒了蜡把床单烧了个大洞。大家正在扑救时,“灭火器”不知从哪冒出来,光个排骨似的膀子穿条大裤叉子,正端着一脸盆水恶狠狠的一下泼过来,全泼在娟子身上。她可倒好,不但没生气,却指着“灭火器”哈哈大笑。最后咋样?气得“灭火器”在宿舍躺了一天没上课。
蔡洋捂着肚子半天才直起腰,她点了一下人数,又看了一下手腕上那款精致的手表说,没整,定好点的还有人迟到。也是,谁让我们有的同学官越做越大,架子也越来越大呢,咱们边喝边等吧。说谁哪?架子越来越大。周罡红光满面的推门进来,他一边和大家打招呼,一边快速挤到娟子身边坐下,看着他俩互相勾住的眼神,要不是我们都是过来人,真说不准到底是谁偷了谁。顺子一手端杯一手拍拍周罡肩头,行啊,老周,从上学哪会儿到现在还一直保持亲密接触呢,难怪“灭火器”干不过你。娟子也不让份儿,那张破嘴,等“灭火器”来了先灭你不可。大家在说笑中酒下了不少,烟也抽了不少。不知怎的,好几个女生也叼着烟,像摸像样的吐着烟圈。
突然几声清脆的叩门声,让大家安静了许多,原以为又加菜来了呢,却见一位身材健壮,很有形的男人走到桌前,抖了抖笔挺的西装,微笑着说,对不起,来晚了,我叫刘焰。两秒中的安静过后,有人私语起来,走错门了吧,蔡洋联络的名单上没有叫刘焰的呀,可现在不正好是19位吗?我想顺子可能是第一个喝过的,他把大半截香烟放在纸巾上,晃起身说,你、你都知道我、我们是谁?
我都知道……就听有人喊:快,着了!只见香烟烤着了纸巾,连桌布都烧焦了一块。也不知是谁手快,半杯酒泼了过去,蓝色的火苗一下窜起来。还是这位自称刘焰的经验老道,他顺手抓起桌上一 块湿手帕,快速按住了火苗。多险,水火无情,人命关天啊。他语音刚落,顺子突然大喊了一声:“灭火器”!他就是“灭火器”,“灭火器”就是刘焰。顿时大家欢呼起来,酒杯撞得叮当直响。
那天,我们都喝了不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我也喝过了,期间发生的很多东西都已模糊不清了,只记得“灭火器”刘焰是最后一位走出包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