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一条江

陆登光

你终于又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乡。

你终于又看到了故乡的那条江。

此刻，这江水就在你的脚下静静地流淌，看不到一朵浪花，听不到一丝喧响，正像你满腹的思念之情，总是那么不动声色地深藏在你的胸间。

风从远处吹来,拂着你的脸。午后的阳光格外地绚丽灿烂。江面上是一片的金光闪闪。鱼儿结伴而来，牵引着你的目光。你看到一只白色的水鸟，正贴着江面来来去去地飞翔。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都是那么熟悉，一股久违了的亲切感，此刻便在你的胸间荡漾。

虽然相隔了这么多年，但你一眼还是看到了儿时的那条船，此刻它就静静地靠在江岸上，像是多年来就一直等候在那里，盼望着你的归来。不由地，你就一步一步走到了它的身边。

说是船，其实就是一只独木舟呢，是由一条原木挖出一道深槽而成的，故乡人把它叫做猪槽小船，因为从形状上看，它确实就是一只大猪槽，根本算不上一条船，但你始终认为它就是一条船，一条你自小就玩得很熟悉的船。

这样的船只能装载一个人。人站在船槽里，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轻轻一点，船就离了岸；再轻轻地左右划动，船便在江水中悠悠飘荡。

在过去的岁月里，这条船曾无次数地飘荡在你的梦里，飘荡在你的记忆中，而现在，你又坐上这条船了。

小船像一片树叶，在你熟练地划动下，悠悠地飘进了江中，你的视野也变得格外地开阔起来。你先是看到了江上游不远处的那只渡船，此刻正在江面上来来往往。你不知道这渡船已在这江上来来往往了多少年，但你还记得小时候那渡船只是一只木船，也还记得那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摆渡人。而现在，这渡船已变成了一只铁皮船，吱吱呀呀的摇橹声变成了突突突的机动声，船的速度是加快了，却少了那份古朴的诗意和美感。

尔后你的目光就停留在江水中的那片礁石上。礁石孤悬于辽阔的江水中，石缝中长满了茂密的茅草，那里是鸟儿的乐园，无数的鸟儿长年栖息在那里，一代一代地繁衍。你最不能忘记的是冬天里从北方飞来的那些候鸟，它们总是那么成群结队，又是那么恩恩爱爱。那时你就是想不通，百花总是在春天里开放，而那些茅草却偏偏在冬季里扬花，白茫茫的一片，总给人一种十分凄美的感觉，一种绵绵的思念。

你的小船继续在江面上飘荡，你看到北岸上的木棉花，在这早春的季节里，热烈地开放在高大的枝头上，红艳艳的一片，像是天边飘来的红云，以成群结队的阵势，丰富你的眼睛。而岸边的洗衣女，就恰似一副美丽的剪纸，紧贴在江水边，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而在江南岸，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水边是大片大片的青草，草间盛开着各色的花，有牛羊在其间低头吃草，有牧童在咿咿呀呀地歌唱，就像儿时的你一样。目光滑过那片草地，你看到了那片洁白的沙滩，那可是你儿时的乐园呵，多少欢乐的情景，此时又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西下，黄昏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江面上叮咚作响，你的小船终于回到岸边。一群归鸟经过你的头顶，发出一串悦耳的歌唱。你望着渐行渐远的黄昏，心中充满了无限的依恋。在这条你魂牵梦绕的江上，你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故乡：故乡可以是一座山，也可以是一条江；可以是一片云，也可以是一条船；可以是一缕炊烟，也可以是一抹斜阳，故乡是你思恋的一切，故乡是你神往的家园。

黄昏咚地落进江水中，暮色把江上的一切溶入它的怀抱里，你看到一轮皎洁的月亮，正款款地升上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