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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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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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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

(小说)

 

●作者:黄承林


凌晨两点半,我被教授的手机叫醒。我是一名在读医学博士,教授是我眼角膜移植专业的博士生导师。教授语气依旧平和而镇定。我听到手机周围有嘈杂的声音。

又是急诊。我匆忙赶到医院,女护士递给我一份墨迹未干的病历,我从中读到如下关键语句:患者平素体健,突发脑干出血而死亡,家属决定捐献器官。

我匆忙地看完相关前面的医疗记录,问女护士:“教授呢?”

女护士说:“教授在安抚死者家属,他让你单独做这次眼球摘除手术。”

我“哦”了一声,对于角膜移植手术早就司空见惯的我,并没有感到意外。尽管过去每次进行眼球摘除时,教授都会在我身边,但现在多半由我独立操作,教授基本是在给我壮胆。

我尽管多次出入太平间,已经没有恐惧心理,但作为一个未婚女性第一次一个人走进太平间,在推出尸体的一瞬间,心里突然有一丝紧张。逝者是一个中年妇女,显然平常注意锻炼,是这个年龄颇为健康的体形。但脑溢血这类突发疾病,未必与平素的健康状态完全契合,往往还有遗传等其他因素。

我不知道,我所在武汉这座城市,每天会有多少起器官捐献者和这样的急诊,但我知道,每一次急诊,面对逝者的家属,我都能够强烈的感知到决定捐献器官的家属所忍受的悲痛、毅然抉择时的痛苦和一颗博大仁爱之心。因此,我对所有同意捐献遗体或器官的死者家属都充满谢意,更对捐献遗体或器官的当事者充满敬意。我觉得我的工作很有意义,让一个死亡者的眼角膜,继续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发挥功能,从而使接受捐赠者获得光明。眼前的这位逝者及家属,更让我钦佩。她将捐献三个器官,如果手术都成功,她将拯救三个人获得新生。我所在的医院只负责角膜移植,其他的移植是由其他医院负责。其他医院的救护车就在外面等候着,我一做完我的手术,她随后就将被拉走。

我不敢怠慢,镇定心情,宛如教授就在我身边一样。冰冷的柜子,新鲜的眼球,熟练的动作。当我提着器械走出太平间,教授竟然就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教授平静地问:“已经弄好啦?”

“嗯,非常完美。”我非常自信地说。

“谢谢您!辛苦了。”教授平和话语里多出三个字,我感到异常:“教授,您怎么了?”

教授很镇定:“谢谢你独立完成了这次手术。”

“教授言重了。”我说:“要谢,应该感谢这位逝者家属,更要感谢这位逝者,她的器官可以救三个人……”

我的话音未落,教授突然转身走了,啥话也没有说。我看着他的背影,更感觉到教授今天的异样。我紧走几步,连叫几声“教授”,教授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我,继续迈步前行。这时,我突然意识到逝者可能与教授具有特殊关系。我又仔细看了一下医疗记录,在病人家属一栏,我看到了教授亲笔签名。啊?原来逝者居然是教授的妻子。我顿时鼻子一酸,无语凝噎。学医多年,本以为面对生死早已麻木,却没想到内心原来还有如此柔软的地方。我急忙追上前,轻轻地搀扶着教授,我看到教授眼镜片上折射出眼角的皱纹和眼眶的泪花。我不由自主地悄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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