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
一连多天的春风春雨,送来了金灿灿的槐花香。吃过晚饭,踏着夕阳的余辉,走进丹江边上的槐树林,扑鼻而来的花香又勾起了我对往昔的回忆。
那是我高中毕业前夕最紧张时期,为迎接高考,每天清早要去丹江边的槐树林里背英语单词。那天我照例来到槐树林,突然被狗吠声拦住了,只见在我不远处,有一长行木箱,密密的蜂儿正在飞上飞下,发出了嗡嗡声,而在堤下的树林里,有一间低矮的帐房,那条狂吠不已的狼狗,带着链子冲向了路上,正好挡住了我的去路,正着急时,一个小女孩挡回了狼狗,并大声说,没事的请过吧。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在一水泥墩旁坐了下来,便开始背起了单词,背着背着,总觉得不远处的树林里有双眼睛在瞅我,扰得我无法宁静。我停下了背诵,抬眼向那边望去,此时,女孩正在往这边瞅,一下子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干紧收回目光,心跳似乎加快了许多。等我恢复了平静,再去瞅她时,木箱的那头却传来了呼喊,霎时女孩像花一样飘向了树林的那边。这一飘,让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越想平静,心跳反而加快起来,只能望着满树的槐花发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花瓣落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刚一抬头,却见她正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局促不安,不知说什么,她却先开了口,大哥是复习功课吧?我机械地应了声哦,她又问今年是不是参加高考,我又应了一声是。她接着说,大哥真幸福能读多这么长时间书。看着她羡慕的眼神,我接过了她的话头问道,你读了多长时间的书?她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才说,放蜂人四海为家,那有条件读书,只上了两年学就同父母出来漂泊,一年四季,那里有花往那里赶。刚说完那边又传来了喊声,她要过去帮父亲接蜂蜜,临走时,她求我能不能借她几本故事书?没问题,我满口答应了下来。
那天上午从河边回来后,就把自己读过的故事书搜集起来,装在一个袋子里,准备第二天清早去河边时送给她,没想到连续下了两天雨,等第三天雨过天晴,我带着书来到河堤上,再也没有听到狗吠声,更没有寻到她的踪影,眏入眼帘的是那失散了的蜜蜂还在耳边嗡嗡地叫着,树上已没了槐花,再看树下,是凋谢了的花瓣,此情此景,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恨那两天两夜的春风春雨。
一连几天,我打不起精神,随着高考的一天天逼近,一直处于恍惚之中,最终名落孙山。亲朋好友都替我遗憾,而我却不觉得什么。
就这样,那件事一直在我心里深深地埋藏着,每到槐花飘香时节,我都要去江边,以找回点什么,而每次都是更多的抱歉和内疚。
石榴花.
那年我从酒厂调到书店工作,从一个酿酒工变成了卖书郎,身份的转换令许多人羡慕,他们在祝贺的同时,还送给了我两件礼物,盆栽石榴便是其中的一件。
我原本对养花不感兴趣,没想到朋友送给我的这盆石榴,刚进入五月就火红起来,放在写字台上很似醒目,顿时激发了我对她的钟情,便开始百般怜惜、千般呵护,成了种精神寄托。
在花中,石榴算不上名门贵族,太朴实太平凡了,她实在无法与梅花争相斗艳,更没有梨花那般洁白细腻,然而它却在百花凋零后的五月,热热闹闹灿灿烂烂地开放着,成为点缀五月颂扬劳动的花中之瑰。正是因为她是五月的象征,我便对她格外怜惜。以至于成为我家的一员后,我倾注了不少情感,工作之余,坚持为她浇水、松土、施肥,总害怕她受到伤害。夏天怕晒着,冬天怕冻着,晚上移回室内,白天移到室外,天天如此。即使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时,又给她整枝修剪,换土施肥,在期盼中她便抽出了新枝。进入四月,枝头探出星星点点的红晕,继而渐渐变大,随着五月的一天天临近,一个个椭圆形的小球,便由深绿色变成浅红色、深红,等到火红的五月来临,枝头上便挂起了一盏盏红灯笼,一下子将五月渲染得火红而热烈。
岁月不具,时光如流。一晃,那盆石榴陪伴我已有二十多个春秋,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多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因事而耽误了回家,待我第二天匆匆赶回来,看到被雪覆盖的石榴,心里当即一沉:完了,我心爱的石榴!令人没想到的是,来年春天的一天早上,我正打算将她拔掉换成别的品种,突然发现她的枝条上有点点新绿,让我兴奋不已。
是呀,石榴花是劳动者的花。作为一个普通的劳动者,我深知石榴花之所以能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且能在五月开放,其意义是多么的深远呀。
栀子花
室外阳台上那盆栀子花盛开的时候,恰巧是妻子病愈出院回家之际。原本想那株鲜活的生命早已不复存在了,却没想到她依然是那么葳蕤,花香愉人。
那是多年前的初春时节,单位号召每个职工要养五盆上档次的花,以美化院内环境。本来就爱好种花的妻,当即就去了街边的花卉市场,买回这盆葱郁的栀子。到了五月初夏的一天,我与女婿前往市中医院体检,临走时他硬是说服了其岳母我的妻子,让其一块去体检,她已有好多年没有检查身体了。没想到就是这一查,竟查出了问题,原来妻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一意外发现让人措手不及,确诊后我们不敢怠慢,当即赴西安住院治疗。在医院里,通过微创手术,总算把妻从生命线上抢救回来。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后,妻子更加热爱自己的生命,且对新生活又充满希冀,因而积极配合治疗,日见好转。半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她从病床上来到窗前,一眼就看到了楼下花园里盛开的花朵,忽然想起了放在自家阳台上的那盆栀子,走时没有端回室内。她之所以在乎那盆栀子,是因为她对她倾注了太多厚爱,为了让它早点开花,她像伺候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那样,费尽了功夫。
想到了心爱的栀子,她催促我赶快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把栀子从室外移到室内。我告诉她:晚了,即使再顽强的生命也架不住十几天的太阳暴晒,更何况一盆娇贵的栀子。经我这么一说,她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对那盆即将开花的栀子惋惜不已。
对于一个在死神面前走过的人,出院是件极其高兴的事,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回家更为重要更为幸福。那天女婿的车还没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还没上楼先闻到了一股股栀子花的芳香,待她走上楼梯口,一眼就看见了那盆栀子在向她微笑,她却不敢上前相认,等走近仔细端详,确认是自己那盆栀子时,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听门卫张师傅说,自我们去了西安后,她就成了大家共同呵护的对象,谁遇着了谁给浇水,谁有空了谁给松土。张师傅的一番话,宛如一股股暖流在心田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