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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0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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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歌王锁匠音乐家林蔡冰

戊戌年国庆前夕,电影《李茶的姑妈》上映。该电影主题歌《哎哟妈妈》由王菊演唱。据悉,改编自印尼民歌《哎哟妈妈》,原词译者为林蔡冰。

地处闽南金三角的的侨乡福建漳州,现代出了三位著名的作家:林语堂、许地山和杨骚。此外,还有一位被称为当代“闽南歌王”——他就是林蔡冰。

林蔡冰(1931——2016),福建漳州人,印尼归侨。他是印尼民歌《哎哟妈妈》的中文翻译者。在福建漳州街头修锁逾三十年修锁老人林蔡冰能说流利的英语,他有三首歌曲入选音乐教科书,他曾写过一首打油诗自嘲:“大学念了三个校,教书廿年十八跳,引进歌曲千百首,锁匙配了三万条”。

岁月流转,林蔡冰已于2016年逝世。

锁匙配了三万条

新华东路是漳州市的一条老街,街面狭窄,两边的老屋斑驳一片,四周高楼耸立,紧逼地包围着它。老街里有一块横街伸出的木牌,上面用红漆画着一把钥匙,竖写着四个大字:老蔡开锁。老蔡戴黑框眼镜,天不太冷的时候总是穿双拖鞋。与其他修锁匠不同的是,他的上衣口袋里总别着三支笔:一支红色的圆珠笔、一支炭黑的钢笔,还有一支铅笔。

这个修锁匠“老蔡”就是林蔡冰,印尼民歌《哎哟妈妈》的中文译配者。在我国传唱最广的外国歌曲,首推美国歌曲《祝你生日快乐》,其次就是这首《哎哟妈妈》。

林蔡冰,除了是一位“锁匠”,集中国音乐家协会、中国音乐文学协会、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三会会员于一身;三十多年来,这位漳州街头的普通修锁匠,坚持着自己的音乐创作理想。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林蔡冰迫于生计,开始为人修锁。起初,因为漳州城里都是熟人,他拉不下脸来,他便跑到乡下去。走村窜寨跑了一年,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胆量锻炼出来了,脸皮也厚了”,于是回到城里,在家门口摆了一个修锁摊。

修锁、开锁、配匙这种活,属于实在活,只有一个衡量标准,锁能开就好,不能开就不好。经过几年来的摸索和实践,他的手艺炉火纯青,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配匙只须看一眼,根据匙形的高低变化即刻可以编出一个号码,然后用一把锉刀几分钟就能锉出一把新的钥匙,他自称这是“林氏号码配匙法”。开锁,对他更是轻而易举,随便用根铁丝插入锁洞里,转几下就能把锁开了。市井传说中的高人开锁,功夫恐怕也不过如此,当然,林蔡冰说了,修锁的人是不偷开别人锁的,这是行规,更是做人准则。

林蔡冰配匙开锁的技术传了出去,生意随之潮水般涌上门。漳州城里不管单位还是个人,谁丢了钥匙进不了门,或者要换把新锁,总是第一个想到他,而他总是随叫随到,早些年没电话,捎个口信给他,他立马踩起那辆咔嚓咔嚓响的老自行车,来给客户开锁。这些年有了电话,只需给他一个电话,他手上的活一忙完,就骑车出发。三十几年来,林蔡冰走遍了漳州城的大街小巷,为人配过多少钥匙,开过多少门锁,谁也数不清,只有他手上的老茧才知道。

引进歌曲千百首

1931年,林蔡冰出生于漳州一个印尼归侨家庭。他的祖辈在印尼的生意颇为成功,他儿时喝的牛奶都是从国外带回漳州老家。林蔡冰从小体弱多病,一场流感就能轻易地击倒他,但是他从不哼一声,心里始终洋溢着对生活的热爱。

文学、外文和音乐给他多病的生活带来了温暖和慰藉。上高中时,他就露出才气,学校的板报、漳州的报刊经常见到他的小说和散文,同学们称他为“文艺工作者”,这也成了他坚守一辈子坚守的信仰。

1950年9月,林蔡冰考上厦门大学外语系,学的是俄文。但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英语,后来他转到上海华东师大,两年后病休退学,休养期间,林蔡冰任漳州市委宣传部举办的干部培训班俄文老师。1955年,他再次进入福建师范学院(现福建师范大学)读书。

在福建师范学院求学期间,林蔡冰逐渐走上了翻译外国歌曲的道路并发表了他的处女作———一首苏联的革命歌曲《我们的火车头》,此后不少音乐刊物纷纷向其约稿。不久,林蔡冰再次退学回家,一边教学养活自己,一边翻译外国歌曲。

在家养病的林蔡冰凭着外文的功底和音乐的素养,翻译了一首首美国歌曲和苏联歌曲,北京、上海的广播里和舞台上时常响起他译配的这些外文歌曲。短短几年里,他便出版了三本翻译的歌集。

“甜蜜爱情从哪里来?是从那眼睛里到心怀。”印尼民歌《哎哟妈妈》中这句名段,当时几乎家喻户晓。而翻译成中文时,林蔡冰27岁。

当时是1958年,林蔡冰姑妈从印尼归来,给他带来了不少印尼民歌选和一本印尼词典,林蔡冰边学印尼文,边做一些印尼歌曲的翻译工作。

林蔡冰翻译《哎哟妈妈》有个小秘密。当时他刚学印尼文,想找容易的学,看到《哎哟妈妈》的只有100多个字,而且发音很好听,也大众化,就试着翻译,不到一个月就成功了。这首歌在北京发表引起轰动。蔡林冰说,这首歌曲最立竿见影的效果是给他带来了一段美好的初恋。

河里青蛙从哪里来?

是从那水田向河里游来。

甜蜜爱情从哪里来?

是从那眼睛里到心怀。

哎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

哎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

哎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

年轻人就是这样相爱!

这首歌先后由刘淑芳、陈蓉蓉等著名歌唱家演唱,录制成唱片、磁带发行,并被数百种书刊转载,自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今流传不衰。

寒来暑住,林蔡冰终于盼来了改革开放的好年头。他翻译了一首苏联歌曲《我们的火车头》,随即被《人民音乐》刊载。接着,他又翻译了印尼民歌《划船歌》,经由著名歌星朱逢博演唱,一夜之间唱红了全中国。1989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一下子演唱了他译配的两首外国民歌《哎哟妈妈》和《单程车票》,引起了亿万观众的极大兴趣。

用音乐链接起闽台两地的一座和平桥梁

翻译外国歌曲的同时,林蔡冰把眼光投向了与漳州同源同俗且一水之隔的台湾。

1982年,他把台湾广为流传的闽南语歌曲《思念我故乡》译成普通话,发表在辽宁《音乐生活》杂志上,在乐坛刮起一场台风。从此,林蔡冰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文化交流中,大量介绍台、港歌曲,把台湾闽南语歌曲翻译成普通话,台湾著名的歌曲《一支小雨伞》、《望春风》、《雨夜花》等等就是经由他的译配与推介,才在大陆流传开来。他还撰写了一大批介绍海外歌坛的文章,在国内率先介绍了王杰、齐秦、费翔、徐小凤等著名歌星,一共编辑出版了《王杰歌选》、《齐秦歌选》等15种歌本,总销量达一百多万册。中国音乐界权威钟立民说过,在国内,第一个译配印尼歌曲且成就最大者,是林蔡冰;大量介绍台湾歌曲、译配台湾闽南语歌曲且成就最大者,也是林蔡冰。林蔡冰,闽台两地的一座丰碑。

几十年的音乐生涯使林蔡冰始终保持着愉快、乐观的心态,尽管一千多首译歌并不能让他过上富足的物质生活,妻子多年前就从工厂下岗回家,亦无稳定的收入,自己年逾古稀还得终日劳作,但是音乐早已使他达到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境界。身居远离中国音乐中心的商品化城市,林蔡冰却始终饶有兴致地关注着整个中国乃至全世界的音乐潮流,对当今乐坛态势了如指掌。

经典爱情电影《铁达尼号》再次被搬上了银幕。听着席琳迪翁唯美的声线演唱出主题曲《我心永恒》,一生追求音乐艺术的林蔡冰怦然心动,他决定将英语译成闽南语。从此,林蔡冰每天从外面为人开锁回来,便放下工具包,搬一只小凳坐在天台上,用那台老式三用机一遍遍地放着《我心依旧》。翻译歌时,对照英文歌词,根据歌曲的韵律将词翻译成中文;再根据闽南语的唱词和演唱习惯,将中文歌词翻译成闽南语,并由闽南语歌星庄晏红试唱成功。

林蔡冰联系洽谈音响出版社,准备出版闽南语版的世界名歌VCD和国语版的闽南语歌VCD,他们颇有兴趣,却觉得发行方面可能不太乐观,不敢拍板。林蔡冰认为,把世界名歌译成闽南语,可以提高闽南语歌曲的档次,使之跟上世界音乐潮流,而将台湾的闽南语歌曲译成国语,则有助于海峡两岸文化的交流与传播,可以预见市场潜力。林蔡冰相信出版界一定会有人慧眼识珠。他说这套VCD出版,此生也就没什么牵挂和遗憾。然而林蔡冰自2013年身体欠佳时,自顾无暇,出版作品已成奢望。

林蔡冰的歌曲影响了亿万人,当地拍了30多部电视纪录片。他还获得中国新闻奖二等奖。林蔡冰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他对自己创作感到满足。

2016年5月的一天,林蔡冰因罹患帕金森症逝世,享年85岁。从著名的外文歌曲翻译家,到兢兢业业的人民教师,再到默默无闻的锁匠师傅,老人从没有停止过编译歌曲。老人期待着自己翻译歌曲的事业能后继有人,然而随着老人的愿望却没有实现。

林蔡冰半个世纪翻译千首歌曲,谱写经典天籁,留下大地飞歌,在海峡两岸的中国人心头飘过,亿万华人传颂他的歌曲。闽南侨乡漳州,这座城市也因闽南歌王林蔡冰而拥有一处丰富厚重的人文资产,五百万漳州人民为之感到骄傲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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