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初,文化大革命还没有结束。盲人胡金洲先生流落在鄂东老家小山村花园山,平常给人算命,他白天给我们小孩讲故事,晚上给大人说书。没有报酬,只要管他一日三顿饭吃。
他讲过一则有关屁的笑话:有一个吝啬的老地主,平时撒尿也一定要撒在自己地里,给庄稼施肥。那天去几里外亲戚家做客,走到半路,忽然感到肚子里咕噜咕噜要放屁,急忙转身往回赶,眼看就要进村,实在憋不住了,走到村口小桥上终于嘣地一声放了出来。他看见河水被砸了个洞,急忙下河去摸。过路人不知老地主在河里摸什么,问他,不应声,心想,老地主一定什么好东西掉河里了,便也下河去摸。摸了半天,老地主问他摸着了吗?过路人没好气地说,摸个屁!老地主急了,那是我的屁,快还给我!
这笑话讥讽了老地主的吝啬,也给了“屁”一个解释,即“俗说“空屁”。如果对一件事“就这点屁大的事啊”。
夜幕降临,老家还没有电灯,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胡金洲先生打起精神,给邻里乡亲说书。开始说杨门女将穆桂英,然后唱家乡黄梅采茶戏《於老四过界岭》,最后就是裤裆里的玩笑,可能就是封建糟粕十八摸之类下里巴人俚语民俗。一次,他讲到国民党军长吴求剑,能文能武,他打后退比狗跑得快。吴求剑的老婆周其华女士,双手拿枪,左右开弓,成功从新四军蔡琼的部队围剿中突围。故事一发不可收拾,讲得扣人心弦,他主观成分较多,不乏添油加醋。邻里乡亲大多数没有听说,他们起哄再来一个,意犹未尽。
正在这个时候,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一位血气方刚约三十岁的年轻人突然站起,他严厉批评胡金洲,低级下流的笑话就算了,你歌颂国民党反动派,难道忘记了阶级斗争?如果不是盲人,定当扭送你去派出所。
胡金洲虽然两眼看不见,他侧耳一听,知道是不是花园山原住民。他放低身段,语气谦卑,说:亲问来客尊姓大名?旁边有人告诉他说,这位客人苟记先生,是村里的女婿,尊称姑爷,刚从部队复员回乡,在隔壁大队担任民兵连长,风头正盛。
胡金洲一听明白了,他说刚才失礼了。那我再讲一个故事,戴罪立功,大家觉得好不好?获得乡亲们一致同意。
胡金洲从容站立,侃侃而谈。说有一个大户人家,儿子把儿媳妇刚娶进门,不久儿子去外地参加水库建设。儿媳妇不吃不喝,心事重重。面黄肌瘦,令人忧虑。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办法。
她的公公就问儿媳妇,你哪里不舒服?人家还会说我虐待你。
媳妇紧咬双唇,默默垂泪,不发一言。后来她开腔说:爹,你去收拾一间房子吧,我去里面呆一天就行。平日把窗户封住,切记不要打开。
于是,公公按照儿媳妇的要求,安排她到独立一个房间。半夜的时候,公婆怂恿丈夫去儿媳妇房间窗户底下倾听。
讲到这里,忽然胡金洲一拍惊堂木,众人吃了一惊。他语调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说:一声霹雳,儿媳妇放了一个响屁,于无声处听惊雷。地动山摇,把公公的眼睛炸瞎了。这位公公,从此失去光明,他就没有办法从事劳作,只能靠算命说书糊口饭吃。
听书的父老乡亲,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原来,胡金洲先生说书,比喻苟记为放屁的儿媳妇,他为儿媳妇的长辈公公。苟记满脸通红,慌不择路,赶紧溜走了。
胡金洲虽然是个盲人,可是他心里明亮。他通过编故事,讥讽道貌岸然的告密者。毛主席也说过: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