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九妹》成绝唱

乙亥年初秋的一天，来到湘西采风。这里拥有世界自然遗产张家界，不只是历史和传说中的盛产土匪、赶尸和再生人。土家族、苗族乡亲胼手胝足，开创一片新天地。

在慕名已久的凤凰古城，清冷的沱江穿城而过，红色砂岩修建而成的古城墙屹立在岸边，高低错落的吊脚楼。岁月无声，向过往的游客诉说着记住乡愁。这里是文学巨匠沈从文先生的故乡，沈老的作品，成为宣传湘西的一张名片。

黄昏时分，在沱江边的一家酒店，刚安排好住宿。窗外传来芦笙的美妙歌声，似曾相识，仔细辨别，原来是熟悉的《九妹》旋律。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黄鹤翔演唱的《九妹》，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传遍大江南北。词曲作者王云好先生却寂寂无闻，只知道他是四川人，其他资料不详。 1996年，《华西都市报》记者杜恩湖在北京采访时，获知中唱总公司音乐编辑手中，有一首歌曲《九妹》，四川打工者王云好创作。中唱公司想到出版，但找不到作者。报社得知后决定帮助寻找，在一版上发出了《王云好，你在哪里？》的报道。新闻稿件刊登十多天后没有结果，于是报社与中唱公司商量，决定共同在成都举办《九妹》歌曲座谈会。文化官员、音乐界人士、新闻记者参加了《九妹》座谈会。只是会后有人在《四川文化报》上投稿发文，说成是恶劣的商业炒作，甚至有人说根本没有“王云好”这个人，凭空捏造而来。

历史上的九妹，最为著名的就是祝英台，她上面有八个哥哥，她是排行最小的妹妹。沈从文先生的妹妹沈岳萌，小名九妹。抗战时期，在西南联大法语系借读的沈岳萌曾许配给刘祖春，后者在改革开放后曾任中宣部常务副部长。只是沈岳萌在西南联大图书馆工作时，被日军飞机轰炸致使神经失常。离家出走后嫁给云南一农民，精神状态时好时坏，郁郁寡欢，在文革时期贫病交加而辞世。这位九妹的遭遇，是哥哥沈从文一生的愧疚，更是初恋男友刘祖春晚年的遗憾。

在古城凤凰，又听《九妹》，如闻天籁。不禁让我想起一则往事，呼唤人性的美好，蕴藏音乐的力量。

大约二十多年前，江西一位警察的三岁孩子被人贩子拐走。家人穷其一切力量，用尽洪荒之力，三年后在福建找回孩子。几年来，孩子的奶奶因病逝世，临终时没有闭上眼睛，死不瞑目，没有找到孙子，老人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找到孩子后，孩子的父母亲带着他，在奶奶坟前烧了一柱香，告慰老人家的在天之灵。然而，孩子抵触自己亲生父母，每天用福建话哭喊要去找养父母，毕竟离家出走才三岁，在养父母家生活了三年。该怎么抚平孩子心灵的创伤？家人一筹莫展。一天傍晚，百无聊赖的爷爷，拉起二胡，排遣内心的孤寂。演奏一首《九妹》。孙子愣了一下，仿佛似曾相识。爷爷看在眼里，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感到一股暖流在涌动，他认为有办法使孙子恢复记忆。第二天清晨，老人家带上二胡，牵着孙子的手去滕王阁公园。老人家继续拉了一首《九妹》，孙子喜上眉梢，老人家想起这三年来不辞劳苦寻找孙子的遭遇，老伴失去生命，曾经的苦难留在心中，在这把二胡演奏歌曲，一发不可收拾。孙子面露笑容，钻入爷爷怀抱。他瞬间恢复记忆，用家乡方言说：“爷爷，这几年你和奶奶哪里去了，不要我了。我好久没有听到这些歌声。我现在回来了，每天都要听你的歌声”。

一曲《九妹》成绝唱，爷爷的二胡演奏，歌声唤起了孙子的记忆，一家人喜极而泣。小征泽尔第一次听到阿炳的二胡名曲《二泉映月》，他说：我不应该站着，应该跪下来听这首歌曲。这不是人间的曲调，这是来自天上的音乐。“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然而孙子不知道，纵使那天上的音乐和啼血的杜鹃，在天国的祖母能听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