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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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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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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深处是故乡

途经四川大竹县石子镇,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五峰山,田野露出黛色的脊背,小河飘浮着破碎的冰凌。停车驻足歇息,漫山遍野刚生长出嫩绿叶子的梨树,开着洁白的花朵,明亮耀眼,象白花的海洋,一树连着一树,一片连着一片,一阵风飞过,就像展翅欲飞的白鸽。

这是1988年春天,离家40多年后,台湾老兵潘银堂同女儿潘丽华,第一次以台胞身份回到大陆,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又见梨花,在久违的故乡。

女儿欢呼起来,说:家乡的樱花开的好美,轻盈、圣洁,下次带妈妈和弟弟一起回来观看。

这是梨花,春天赏花,夏天吃梨。樱花只赏花,不结果。潘银堂告诉在台北出生长大的女儿。

看到如霜似雪的梨花,潘银堂的心就醉了。梨花深处是故乡,勾起游子对往事的回忆。

1942年,时年16岁的潘银堂被抓了壮丁。乘坐木炭火车,一路颠簸到了目的地昆明,每人发三颗子弹打完就算合格,随即赴缅作战成为一名远征军。

潘银堂所在的新一军新一师下属野战团1营2连,只有一身军装的他们身上爬满了虱子,随时还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入缅作战1年零4个月,在日本投降后回国。。

1945年12月,担任通信兵的潘银堂走在南京新街口大街上。雪后初晴,地上湿滑,潘银堂打了个趔趄,迎面走来肩扛一朵梅花少校衔的长官,被撞了个满怀。

潘银堂赶紧立正敬礼“长官,对不起”。

对方打量他一番,用家乡话说:“什么长官不长官的,我可认得你”。

“你认得我,知道我的姓名吗?”

“你不是潘银堂吗!”

不打不相识,原来这位长官是潘银堂同村叔叔潘开品,年长他十五六岁,但潘银堂却完全记不起他。潘开品在南京兵工厂任职,潘银堂早已厌倦了野战部队的生活,央求叔叔到兵工厂去工作。

听完侄子的一番诉苦,叔叔点头同意,随即手写了一个地址给他:“南京兵工生产署,高乐门10号。”

潘银堂将纸条拿到手里反复端详后,正准备放进口袋,却被叔叔一把抢了回去,纸条撕烂扔掉。

“千万不能留下字据,要记在心里!”叔叔立即严肃起来。

农历大年三十的前几天,潘银堂找到机会偷偷溜出了营房,换上便服直奔兵工厂。就这样,潘银堂成了一名兵工厂学徒,这一年,潘银堂19岁。

车子抵达潘家村,凝视周围:村前的河水脏污不堪,红墙绿瓦的小院子不见了,村后面的土地庙已经倾倒,里面的神像不见了踪影。遍布村庄的的几十棵梨树盛开着白花,沁人心脾,装饰和点亮了这个春天。

潘银堂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自己家的大门,一位70多岁的老人望着眼前的父女说:“你们怎么闯进我的家里?”

“我是潘银堂,这是我以前的家”。

“原来是三弟,我是二哥潘书堂,你从台湾回来,我不知道消息,应该去接你”。随即两位老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任泪水长流。

四弟绍堂也回来了,二哥哑着嗓子告诉他:“你三哥回来了。”

不识字的的四弟带着潘银堂拐了一个弯,来到山坡下的一间屋前。屋顶上压着大黑瓦,纸糊的窗户,隐约透进外面的光线。

家里只有一条长板凳,一张矮桌子。父女两人坐在长凳上休息,四弟赶紧去烧水泡茶。两人这才意识到今天走了不少路,口渴了。

紧接着,其他的亲兄妹闻讯赶来。没有号啕大哭,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大家泪眼相对,许久没有说出话来,都用手紧紧抓住老三的臂膀,生怕他跑了似的。潘银堂早已泣不成声,女儿丽华也流着无声的眼泪。这一刻,何止是肝肠寸断,心都要碎了。

父母已经逝世,潘银堂带着女儿在老人坟墓前长跪不起。

潘银堂将带去的牙刷、火机、香烟等日用品分发给乡亲们。见门外的小孩子还是不走,就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小红包分发,里都装有5元人民币。得了红包,孩子们开心地笑着散开了。

回乡后的第一夜,潘银堂用手摸脑袋:我这是在老家吗?他用左手紧掐右手,没有痛感,试图验证是不是在梦中。

天色蒙蒙亮,雄鸡刚刚报晓。潘银堂悄悄走出屋外,春风迎面吹来,朵朵梨花飘在头发和衣服上面,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爸爸,老家的空气是甜的”,女儿潘丽华也早早起床了,跟在父亲身后。

潘银堂感觉,祖屋的每块砖石,都是温暖的,仿佛活着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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