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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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是一所西部山区的初级中学。
“邓总，这是林老师，林岚。教音乐的，兼任学校会计。”李校长向邓旭昇介绍刚刚走进办公室的一位女孩。
邓旭昇站起身，并向前欠了欠身子，“你好！我是邓旭昇。麻烦林老师了。”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林岚，“好年轻啊！一张娃娃脸，还带着点‘婴儿肥’呢，大眼睛，长睫毛，小巧又显得肉嘟嘟的嘴唇……看上去特别可爱。”
“林老师，这是邓总，有笔款子需要付一下。”李校长接着介绍道。
“邓总您好！请您把发票提供给我，我们按程序审批之后，尽快付款给您。”林老师轻声说道。
邓旭昇觉得林岚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到底是音乐老师。
她的脸型、她的短发以及整齐却不显呆板的刘海，很像过去看过的一部老电影里面的人物，只不过那是个孩子，林老师应该是那个孩子长大了的模样。
哦，想起来了，是《城南旧事》，那个小女孩名叫“英子”。邓旭昇在脑子里快速搜索后，想了起来。
得赶紧留下她的联系方式，邓旭昇不想放过机会，“林老师，不介意的话，我们加个微信吧，便于联系。如果需要我提供什么手续，随时发个信息来。我来扫你吧。”
不等林老师同意，邓旭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在备注林岚的名字时，他特地在前面加了个“A”，以保证排在通讯录的最前面。
“这个女孩，我喜欢！”当林老师离开时，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邓旭昇的神情，逃不过李校长的眼睛。
“邓总怜香惜玉啊！我们林老师长得端庄秀气，钢琴和古筝弹得都好；因学校工作需要，她还兼任会计，是个才女。不过，人家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也是帅哥一枚。”李校长跟邓旭昇开着玩笑。
“李校长真善解人意啊！不占用您宝贵时间了。哦，带了条我们老家的地产香烟给您品鉴，也算为我老家的企业做广告。”说着，邓旭昇将一只牛皮纸材料袋，塞进了李校长办公桌的抽屉里。
二
二十多年前，邓旭昇开始在当地一家知名药品生产企业做产品销售。
后来，跟着亲戚一起做教学教具销售。
近些年，他的生意越做越精，个人拥有的资产也快速增长。
“不差钱”的邓旭昇并没有像其他土豪一样变得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虽然年近五十，但看上去依然十分年轻。
由于长年坚持健身，他的身材匀称，胸大肌、背阔肌、肱二头肌等均比较发达。
平时特别是夏天穿着弹力运动装晨跑时，“回头率”仍然较高。
他的脸型和五官也很有特色，鹅蛋脸，八字眉，鹰钩鼻，较薄的嘴唇……有人说他像香港一位著名影视歌三栖明星，也有人说他像20世纪90年代内地一位男影星。
到四处高山耸立的西部某地做业务难度并不大。西部山区，物质丰富程度及消费层次跟邓旭昇老家所处的东部沿海地区相比，还是有较大差距。
他的座驾，一辆大“保时捷”汽车无论停在哪儿，都会引起人们驻足围观。
邓旭昇通过李校长了解到，林老师是家中独生女。父亲也是教师，教学在当地有点名气；母亲原是纺织厂工人，现已退休。
过了几天，邓旭昇送发票给林岚。
发票交给林岚之后，他没有马上离开，“林老师，我也是音乐爱好者，收下我这个学生吧，我想跟你学钢琴，不知是否会有这个荣幸？”
“邓总开玩笑吧？做老板的这么忙，哪有时间学钢琴！”林岚实事求是，本来成人学钢琴的就比较少。
邓旭昇发现，林岚一笑起来，便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更显可爱。
“我是认真的。少年时期爱好音乐，却没有条件学习。现在条件具备了，可以圆上自己一个音乐梦想。短期内反正不用离开这儿，我可以边做生意、边学琴，一举两得。我每周学习半天，学费1000元。”钱，对于邓旭昇来说，不是问题。
“邓总真是财大气粗啊！可我赚不了这个钱也不想赚这个钱。”邓旭昇的话令林岚有些反感。
“林老师误解我的意思了，我这是学琴心切。我们这代人特别是农村人有许多未了的心愿。相信当地也会有想学乐器的成年人。林老师就行行好吧！”
“您会什么乐器吗？五线谱识不识？”林岚见邓旭昇说得诚恳，便认真起来。
“乐器我会呀，会吹竹笛，二胡也能拉些简单的曲子。竹笛我吹得熟练的曲子还不少，比如《太湖美》《知道不知道》等民歌风格的。五线谱？那些‘小蝌蚪’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们，哈哈！不过，简谱我倒掌握得不错，旋律熟悉的曲子我不用看谱，跟着感觉就可以吹出来。”眉飞色舞地说完，邓旭昇侧头看着林岚，脸上露出期盼的表情，“真能跟她坐在一起弹琴，将是多么美妙的事情！”邓旭昇暗想，一瞬间热血沸腾起来。
“听您刚才一番介绍，感觉您对音乐的确比较爱好。真学的话，我们就从零开始，用“小汤普森”教材。”林岚认真地说。
“那太好了！梦想成真！”邓旭昇咧嘴笑了。
“每周一个半天，上两节课的时长，学费我收500元。您‘不差钱’，可以捐一些音乐器材给我们学校。我代表孩子们谢谢您！”林岚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明天就开始吧，我可等不及了。请老师放心，我肯定是个好学生。”邓旭昇看着林岚，眼里尽是渴望，“林老师，我现在是你的学生了，以后请喊我‘邓旭昇同学’或者‘旭昇’。”
“那，我们本周就开始。时间固定在每个星期天下午，怎么样？一旦开始学就要认真学下去哦，不可半途而废。”林岚仍然微笑着。
“好啊！老师怎么定怎么好！”邓旭昇往前走了一小步，靠近林岚，“哎，林老师，有没有人告诉你的脸能醉人？因为你脸上有两个酒窝。”邓旭昇突然红了脸，好像真喝了口酒似的。
三
听说有做生意的老板要到家里来学琴，林岚的父母起初颇感意外，也不赞同。
后来，看到邓旭昇身材健美、风度翩翩，说话谈吐温文尔雅，完全不似“土财主”模样，而且每次学费500元，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来上课时，邓旭昇会带点礼物来，是外地的一些土特产，也不贵重。
当宽大豪华的“保时捷”停在林家大门外时，老两口都感觉比较自豪。
邓旭昇的悟性真不错，不仅五线谱学起来轻松，弹琴也表现出较高的天赋。
他对音阶音调的辨识相当敏感，包括黑键的变化音一旦出错自己都能听出来。
一首简单的曲子弹过两三遍之后，就能记住曲谱，不用再盯着教材看。
对于手指跨度不太大的曲子，他在弹的时候都不用看键盘。
林岚教得比较轻松，也从不吝啬表扬、夸赞之词。
一次，上完课之后，邓旭昇没有急着离开。
“林老师，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邓旭昇笑着问，一脸坦诚的样子。
“嗯，如果你愿意讲的话，不妨说来听听。”经过一段时间接触之后，林岚对邓旭昇颇有好感。
“我呢，生长在农村，小时候家庭条件比较差。大学读的专业比较冷门，农村孩子急于‘跳农门’嘛，对于高考志愿填报并不十分慎重。毕业之后没有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工作很久，然后进入当地一家药品企业做销售。后来，结婚、生孩子，是个女儿。由于有几个亲戚常年在外推销教学教具，日子过得不错，我就跟着他们做。当然，药品的生意也没有丢下。就这样，条件慢慢好了起来，该有的东西渐渐也都有了。”说到这儿，邓旭昇停了下来并轻轻清了清嗓子，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可能因为我常年在外，我前妻感觉太寂寞了，她有了外遇。结果，我们离婚了，女儿跟了她妈妈。哦，我前妻是我中学同学，结婚前她家跟我家是邻居。”邓旭昇沉默了一会儿，“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嗯，你也挺不容易的。后来，没碰上喜欢的人吗？”林岚起身为邓旭昇倒了杯开水。
“一直在外面奔波，也希望能多赚点钱。孩子学习包括出国读书，费用都是我提供的。所以，没太顾得上这事，也或者，没有碰上跟自己真正有缘的人吧。现在，好像碰见了。”邓旭昇抬起头，看着林岚，他的眼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林岚感受到邓旭昇目光的灼热，脸上不由一阵发烫。
“这么清纯的女孩子，太可爱了！”邓旭昇越发喜欢林岚了。
“我相信好人终会有好报。你先去忙吧，我想自己再练会儿琴。”说着，林岚坐到钢琴边，翻开琴谱。
巧了，林岚随手翻开的一页，曲子是《交换舞伴》，这是美国电影《钢琴师》的主题曲——
“在梦幻的旋律中，我俩共舞着华尔兹，当他们喊着“交换舞伴”，你舞着华尔兹离我而去。我的怀里感到如此空虚……直到你又在我怀里，然后亲爱的，我再也不愿交换舞伴！”
四
转眼，春天过去，初夏到来。
邓旭昇的钢琴课上到了《小汤普森简易钢琴教程》第三册，双手弹奏、和弦的运用等，已基本入门。
偶尔，林岚跟邓旭昇一起弹奏些简单的四手联弹。当他们的手触碰到的时候，邓旭昇总感觉似有一股电流传过来。
他们之间渐渐有了一种默契，对方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不用多想与多问彼此就能领会。
“林老师，今天上完课后，我们去爬山吧？我的家乡连一座山也没有，我实在太想去爬山了。”邓旭昇笑眯眯地说。
“干嘛？今天心情大好？那好吧，我们抓紧上课。我带你去爬最高的山峰，有没有决心？”林岚的情绪被邓旭昇感染了。
“当然有决心。虽然我年龄比你大了很多，但我体质好啊，别忘了我一直跑步和健身的。看我手臂上的肌肉！”邓旭昇脱下西服，卷起衬衫袖子，弯起了胳膊，做了几个健美的动作。
别说，他不仅肌肉发达，凹造型也挺有范儿。
“那我们赶紧上课吧。你先把上一节课的曲子弹一遍。”
“没问题！前两天我买了台折叠钢琴，带在车上，出差时也不中断练习。还有比我更用功的学生吗？给我个奖励吧？拥抱一下！”说着，邓旭昇张开双臂抱了抱林岚。
林岚没料到邓旭昇会突然拥抱自己，一下子脸红心跳起来。她突然意识到，对于邓旭昇的亲昵动作，自己并不抗拒，甚至是有些喜欢的。
“别闹了，我们上课吧。不希望早点儿去爬山吗？”林岚是个害羞的女孩，而弹琴是最好的掩饰。
下课后，他们一起去爬山。
林岚是在山里长大的，爬起来一点儿不费力气，邓旭昇从没间断过锻炼，也不甘示弱。
山坡较陡的地方，邓旭昇总会及时伸手拉着林岚，林岚嘴上说“不用”，但手也不拒绝。
邓旭昇的手可真有力量，长期健身掌上形成的老茧硌得林岚手心发痒，总忍不住要笑。
不长时间，他们就登上了山顶。
“到前面围栏那儿去，好吗？”邓旭昇认真地问。
“你是海边长大的，面对山崖会害怕吧？我可不怕。”林岚边回答边轻松走向山崖边。
“我们来……扮一回《泰坦尼克号》中的……露丝和杰克。”邓旭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你这是什么创意？人家那是大海和游轮，我们这是山。”林岚笑着吐了吐舌头，两个酒窝越发动人。
“你就是个小可爱！你比露丝更可爱！我会像杰克那样保护你！”邓旭昇快速伸出手，勾起食指刮了一下林岚的鼻子，他没有马上收回手，而是将指头轻轻按在林岚肉嘟嘟的嘴唇上。
“哎呀，欺负人！”林岚轻轻推开邓旭昇的手。
“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邓旭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这是汽车钥匙，一辆老款‘路虎’的钥匙，但车是新的。人家抵充货款给我的，价格很便宜，可不是专门为你而买。”邓旭昇抓起林岚的手，把钥匙朝她手上放。
“这可不行，‘无功不受䘵’，何况是贵重的汽车。”林岚推开邓旭昇的手，坚决不肯接受。
“就算我提前交学费，反正钢琴没有五六年时间也学不好。如果你不肯接受，那我就不跟你学琴了。”
“这跟学琴是两码事啊！汽车实在太贵重了。如果我接受了，我们之间就不再平等。”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不过是辆抵充货款的老款车而已，又不是花大价钱买的。你也是当会计的，权当货款收不回来成了呆账，这车不就等于捡来的？就这么见外？知识分子看不起我们生意人？你再拒绝，我就把钥匙扔进山沟里。”邓旭昇做出要扔的样子。
林岚一时犯了难，她不想欠邓旭昇人情债，又不忍心因拒绝而令他难堪。
“给个面子吧！我已接受了车抵货款，搁哪儿都不方便，车不开，零件也容易老化。就算为我维护车辆，这你总不致于不肯吧？”邓旭昇的话，听上去颇有道理。
“那……我就先开着，但车还是你的。谢谢你！旭昇，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林岚伸手接过钥匙的同时，用手背轻轻擦了一下眼睛。
“我的小林老师，岚岚，为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邓旭昇高兴得跳了起来。
五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真正的夏天到了。
“岚岚，下周六我带你到省城去玩玩吧，我也好久没出远门了。你去过大的酒吧吗？那里面可热闹了。高档的酒吧里音响效果特别好，我们可以零距离欣赏乐队的演奏。”上完钢琴课，邓旭昇向林岚建议。
“嗯……没怎么去过那些场合。你很想去吗？”林岚看着邓旭昇，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她也时常审视他们之间的感情，她相信邓旭昇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学钢琴，固然有喜爱音乐的成分，但更多是为了接近自己；送“路虎”车，说是抵充货款的低价车，但毕竟是名牌且是新车……他那热切的眼神，他那微微颤抖的手，都流露出他对自己的喜欢、对自己的迷恋。
这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可是，离婚、单身……都只是听邓旭昇自己说的，没见过任何能证明是事实的东西，真相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说，邓旭昇长年在外做生意，以后换了一个地方，他的心还会在自己身上吗？
想到这些，林岚就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跳舞一般般，不太喜欢跳那种劲舞，喝酒更没酒量。你经常出入这些场合吗？”林岚对酒吧没有太高的热情。
“是陪客户需要。当然，有时候我也喜欢放松一下自己。再说，大家都不去玩儿，酒吧不就没法营业下去了吗？你是会计，比我更懂得收入、支出和利润之间的关系。”邓旭昇还伸出指头比画了一下，一加二等于三。
“你呀，总能为自己找到理由。”林岚犹豫着。
“放心！你可以就看看、听听，不用喝酒。我约几个好哥们，人不多。相信我，不让你喝酒，我拍胸脯保证。”说完，邓旭昇真的用力拍着胸脯，林岚都听得到“嗵嗵”的响声。
“那……一起去吧。”话说到这个程度，林岚觉得再拒绝也没有理由。
这时候，林岚学校的老师们都已知道她教着一位老板学生，停在学校停车场的红色“路虎”，无言地诉说着她和“学生”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而原来和她恋爱的体育老师，已经在同事们的异样目光中知难而退。或许，山区小县城的男孩思想还比较保守，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友跟一个男老板“手把手”地教、学钢琴，还常常“四手联弹”的事实。
周六，林岚跟邓旭昇的几位朋友一起，坐着辆奔驰商务车去了省城最豪华的酒吧。
本来说好了不让林岚喝酒，可邓旭昇的几位朋友巧舌如簧，又是劝又是求，不停地用“林老师看不起我们做生意的俗人”“我们喝五杯，林老师喝一杯”之类的话来激将。
邓旭昇则坚持不让林岚喝，几个人敬林岚的酒他都爽快地代喝了。
邓旭昇的醉意越来越浓，而他的朋友们却越喝越来劲，“要么林老师喝一杯，我们喝五杯；要么邓总代喝，跟我们一比一。”
在邓旭昇忍不住到卫生间吐了之后，林岚不顾他的阻拦，提出她的酒由自己喝。
就这样，林岚也喝了不少酒。
在酒吧，邓旭昇真是“一掷千金”啊，无论酒水、饮料还是果品等等，都挑最好的点单。“难得出来玩一回，只要你高兴！”是他对林岚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回到酒店之后，邓旭昇还是忍不住要吐。为了照顾他，防止出意外，林岚留在了邓旭昇的房间。
酒意渐消的邓旭昇，反复向林岚表白自己的心迹：“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跟你在一起！”
后来，他竟无声地哭了。
林岚相信，邓旭昇是“情到深处人孤独”！
当他再次深情拥抱她的时候，她没有再拒绝……
此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六
学校放暑假时，邓旭昇几乎跟林岚形影不离。
“你不要总陪着我，生意不可耽误了。”林岚说的是真心话。
“没关系的，大多是老客户，我不需要天天外出。”邓旭昇抓起林岚的手，靠在自己嘴唇上，“和你在一起，世界多美丽！”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林岚认真地说。
“说吧，宝贝！我洗耳恭听。”邓旭昇握紧了林岚的手。
“我可能怀孕了。”林岚定定地看着邓旭昇。
“真的？那太好了。”邓长昇一把抱起林岚，开始吻她。
“别。”林岚轻轻推开他，“我想问你，如果我真怀孕了，孩子你想要吗？”
“当然，我做梦都想要个儿子！要啊！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要呢？”邓旭昇极其严肃地说着。
“嗯，旭昇，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不能骗我啊。”林岚眼泪落了下来。
“干嘛骗你！快笑一个给我看看，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邓旭昇掏出面纸，为林岚擦去脸上的泪水。
“旭昇，我相信你是爱我的。这几个月来，你对我这么好，对我父母也这么好，如果靠装的话，这么长时间是装不下去，也装不像的。你为我们花钱也从不犹豫，我从内心感谢你！”林岚擦了擦眼睛，“可是，关于你的全部情况，我们都是听你自己介绍的，你的父母、家人，你的过去，我其实并不真正了解。”林岚低下了头。
“我早就介绍过了呀。我出生于农村家庭，父母健在。前妻曾是邻居也是同学，女儿在外国读书。就是这样，汇报完毕。”邓旭昇表现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宝贝，你真懂事，也令我十分感动，你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珍贵礼物。请放心，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会爱你一万年！爱我们的孩子一万年！”邓旭昇站起身来，双手握住林岚的手，大声唱了起来：“我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飞越了时间的局限，拉近地域的平面，紧紧地相连！”邓旭昇一边唱，一边拥抱着林岚。
林岚被邓旭昇给逗乐了，“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一位港星？”
“当然，说的人可多了，我在学校读书时就是我们学校的‘天王巨星‘。还有人说我更像国内的一位影星。我们结婚吧，就在这儿或者去省城举办盛大而隆重的婚礼。我们的孩子必须是快乐的、幸福的！”
七
不经意间，到了元旦。
随着肚子里孩子的快速生长，原来看上去特别温顺的林岚个性也似乎越来越强。
她倔强地坚持，一定要到邓旭昇家乡去拜见他的父母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公婆，也想去看看他家乡的那片海。
邓旭昇则劝导林岚先结婚，而眼下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一起去他家乡。
“旭昇，再迟迟不去你老家，我们就别再谈结婚的事；不见到你父母，孩子我们也别要了。”林岚看似小巧玲珑的身体，关键时刻爆发出的能量却是巨大的，这出乎邓旭昇的意料。
在林岚的反复要求下，邓旭昇收拾好行李，和林岚一起开车上了路。
高速公路四通八达，交通便利，也就两天时间，他们就赶到了邓旭昇家乡所在的市。
根据邓旭昇的安排，他们先在市区一家宾馆住下来，休整一下，同时也让老家的人有时间做点准备。
“你先在这儿住着，我去打个‘前战’。”邓旭昇对林岚说。
林岚颇感意外，“需要这样吗？我们还是一起走吧。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不管怎样，你大老远来了，家里总得好好收拾收拾。我先回去看一下，很快就过来接你。你放心，时间不会长的。”邓旭昇搂着林岚的肩膀。
“那你快去快回。先带些礼物回去，代我向爸爸妈妈问好。”几乎到家了，邓旭昇却坚持一个人先回去一趟，这让林岚心里更加不安。
八
邓旭昇再回到宾馆时，是三天之后。
其间，他打了电话给林岚，说他母亲突然生病了，需要住院治疗。
开门时，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邓旭昇让林岚很是吃惊。“怎么这么久！妈妈身体怎么样了？旭昇，你看上去很憔悴，家里没事吧？”林岚急切地问。
“真的对不起！我在电话里已告诉过你，妈妈突然心肌梗死，去了医院，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了。”邓旭昇随手将包丢在床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的手上怎么贴了创可贴？受伤了吗？”林岚看到了邓旭昇手背的创可贴。
“哦，在医院时不小心被担架划了一下，没事的。”邓旭昇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来遮挡，“我们去看海吧。这儿的大海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岚岚，你不是一直想看海吗？”说完，邓旭昇起身收拾东西。
从宾馆出发，车没开多远，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
“我老家这边这个时候下雪，还真比较少见。”邓旭昇减慢车速，放下车窗玻璃，将手伸出了窗外。
“嗯。关上车窗，好好开车吧。”林岚出神地望着车外飘飘洒洒的雪花，不再说话。
一个半小时左右，到了海边。
车辆驶上长长的引堤，视线变得十分开阔，远远看见了大海。果然，海水的颜色跟那种常见的蓝色完全不同。
“岚岚你看，这儿是淤涨型的海岸，海水含泥沙量比较高，海水是浅黄色的。我们面前的大海，金光闪闪，雄浑而壮观。”邓旭昇自豪地介绍道。
“嗯，这海，的确不同寻常，真有气魄。”林岚望着海面，若有所思。
一会儿之后，汽车开上了栈桥，人仿佛置身于海面之上。海浪拍打着桥桩，发出响亮的声音；浪花高高地飞溅开来，又快速落下去；雪花纷飞，海天相连，无边无际……
到码头时，邓旭昇将车停下来，熄了火，摁下驻车刹车按钮。
“岚岚，跟你说老实话，这几天遇上了些麻烦，我也没有料到。嗯……这次我们就不去拜见父母了吧，先回去，生完孩子再过来，好吗？”邓旭昇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林岚。
“为什么？旭昇，你知道的，我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嫁给你，这话我说过好多遍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快说出来吧。”林岚用指尖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是这样的，我曾告诉过你，我的‘前妻’是我同学，原来她家和我家也是邻居。但是……我还没有跟她离婚，可我真的早就不爱她了，在我心目中她就是前妻。”邓旭昇看着林岚，露出为难的表情。
“什么？没有离婚？那你始终在骗我？你怎能这样！邓旭昇，我常常会有些怀疑，但我不敢也不愿相信你一直在撒谎，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最不愿相信的事情突然成了事实，林岚又气又急，大声哭了起来。
“岚岚，你听我说。自从女儿出国留学之后，她天天打麻将、购物等等，浑浑噩噩打发日子。我在外面忙碌辛苦，她几乎不闻不问。我跟她认真谈过离婚问题，那时她说‘好啊，你有心爱的人时告诉我一声，我就跟你离婚，不会拖累你。’可是，这次我回来跟她谈我们的事，她又哭又闹，怎么也不同意，说要是离婚，她就不活了。她还把我的手给抓伤了。说话不算数，真是拧不清！”说完之后，邓旭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怎么打算的？”林岚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
邓旭昇伸手去握林岚的手，林岚条件反射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我当然要跟你结婚，生下我们的孩子。我要让你们娘儿俩过上好日子、给你们幸福，我有这个能力。我前妻，不是，是她，实在不肯离婚的话，我们暂时就不理这事，等以后再说。唉，我父母思想真古板，他们也不同意我的想法，特别是我母亲，一急，就得了心肌梗死，好在去医院抢救得及时。”邓旭昇下意识地挠了挠头，他的头发蓬乱。
林岚听明白了，心中的委屈与怒火一下子升腾起来，“邓旭昇，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给我们的好日子、给我们的幸福？”
“这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她冷静了，我父母也适应了，我就回来跟她办理离婚手续。只要我态度坚决，她还能怎么样？这个泼妇，再鬼闹，不会有好下场！”说到最后，邓旭昇咬牙切齿。
林岚看着邓旭昇，觉得眼前的他很虚伪，也很陌生。也许邓旭昇的确很喜欢自己，但他并没有及时提出离婚，而是一边说谎一边放任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坚持来见他父母，他可能会想方设法欺骗自己跟他结婚并生下孩子。他说要跟老婆离婚，但面对老婆死活不同意、父母强烈反对以及邻居们的乡音乡情，最终会有结果吗？
“邓旭昇，你学钢琴、买车、去酒吧……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吧？面对遇到的问题，我总不愿去多想，总幻想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是在自欺欺人。你说你能给我和孩子幸福，不！你错了，我不愿背负逼迫你抛妻弃子的骂名；你父母也不会接纳我，若是因为我引起老人们气愤和难过，他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心难安。邓旭昇，你害了我、害了我们的孩子！”
林岚没再拿面纸，直接用手背揩了揩眼泪。
“岚岚，你别太难过了，我是真心爱你的，始终真心爱你，这你无需怀疑。岚岚，只要你和孩子健健康康的，我就一定要娶你！为了你和孩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邓旭昇不再说话，林岚也沉默下来。
“哗，哗”，只听到海浪拍打桥桩的声音。雪，还是下个不停。
“‘只要你和孩子健健康康的，我就一定要娶你！’我不愿祸害任何人，那么我和孩子只能不活了。孩子啊，妈妈对不起你！”林岚反复咀嚼着邓旭昇的话，暗暗对自己说。
“唉，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车里面太闷，我们下车看看大海吧。”说完，林岚打开车门，下了车。
邓旭昇赶紧下车，跟随在林岚身边。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管是江河、泥沙，还是污水、垃圾等等，大海都能包容，真了不起。”林岚凝视着远方。
雪花依然在不停地飘落，海面被一层薄雾笼罩着，仙境一般。
“山中有云雾，海上也有云雾，一切似梦似真，亦真亦幻啊。”林岚似在对邓旭昇说，又似自言自语。
她用手心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仿佛在跟孩子交流。
……
“风太大了，我们先上车吧。”林岚对邓旭昇说。
“地上滑，我扶你上车。”邓旭昇挽着林岚的胳膊，将她扶上汽车座椅，关上车门。
邓旭昇从车后绕过去，打开车门，上车，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
就在这个时候，林岚猛地拉开车门，快步奔跑至栈桥边，攀上栈桥栏杆，纵身跳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