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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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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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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和炒米

在我小的时候,家里有一对坛子,农村习惯称之为“炒米罐子”,是用于储存物品主要是食品的圆形坛子。

这对坛子很漂亮,浑圆、光滑,那种泥土般的黄色很具历史厚重感,而环绕四周的龙凤图案,又让它们戴上了传统文化的光环。

平时我总喜欢用手摸摸它们,有时还偷偷地、轻轻地坐在上面。

到了过年的时候,这对坛子用于存放当时非常普遍但也非常有诱惑力的年货——果子和炒米。

果子和炒米,犹如后来的咖啡与伴侣,一个为主、一个为辅,一个管饱、一个管香,一个“主唱”、一个“和声”,一个“浓妆”、一个“素颜”……

果子,农村里也叫“糖果子”,超市里正规的商品名称应该是“京果”。咬上去脆崩崩,吃起来甜津津的。

炒米,就是爆米花,但不是用玉米爆出的那种,是用糯米爆出的。味道特别香,那是一种深藏在心底的香味,是当年浓浓年味的一部分。

果子是到附近的小商店去买的。过年时,离我家很近的一家小商店会批发回来很多果子,用一只特别大的瓷缸装着,缸上盖着木头盖子。

店主姓卞,明明和我父亲年龄相仿,我们却跟大人一样叫他“小卞”。因我母亲姓卞,我们私下称他为“卞大舅子”。这种叫法显然也不对,起码应该称他为“卞大舅舅”。

炒米是由走村串户的爆米花人来附近做生意时爆的。

爆米花的过程有趣而富刺激性——

从米袋里取些糯米或者到隔壁婶婶家借些糯米,用工具装上,赶到人群已经扎堆的那儿排班。

爆米花的炉子均匀地转动着,是用手摇的。火苗不停跳跃,风箱被拉得“呼呼”作响。

我们有时会挤上前去,总想试着拉几下风箱。

遇上脾气好的爆米花人,会给我们他几下、你几下分别拉拉;脾气不好的,根本不给任何人机会,“去去去,这可不是给你们玩儿的。”

给炉子加煤炭或柴禾时,烟灰纷飞,呛得人咳嗽起来。女孩子纷纷往边上躲,男孩子一般只是将头稍稍歪向一边。

爆米花人却一点儿不买账,神闲气定地摇啊摇,连眼睛都不眯一下。

爆米花的机器上有计时的钟表。时间到了,爆米花人将炉子竖起来,拿出套管套在炉子的“耳朵”上。

胆子小的赶紧用手捂住耳朵,或者转过身去甚至跑远点儿;胆子大的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咬牙静候那一声巨响。

前来爆炒米的小主人,有时会勇敢地抓住长龙似的装炒米口袋的袋尾,等着享受突然间炒米装满一口袋的快乐。他们是真正的小男子汉。

随着“听响啦”一声喊,爆米花人一脚用力蹬下去,“嗵”的一声,白色烟雾缭绕、升腾……

同时,长长的口袋瞬间变魔术似的鼓胀起来。

“别急,稍微晾上一会儿。”爆米花人会接着叮嘱一句。

一会儿之后,小主人便可用自家的塑料袋或蛇皮袋将炒米装运回家。

大方的孩子往往从袋里抓上几把炒米,分给尚在排队等候的熟悉的小朋友们。

果子买回来,炒米给爆炸好运回来,父亲会将它们装进那对坛子里,严实地盖上盖子。

过年了,来了客人,若不在吃饭时间,就先泡上一大碗果子炒米茶。

果子需先泡上一会儿,再加入炒米。炒米就像雪花一样,进水便融化了似的,但香气却浸透在果子和茶水里,继而弥漫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要是再客气些,比如遇上老长辈特别是舅爹爹等,会在果子炒米茶里加入白砂糖或红糖,甜上加甜。

什么?糖分太高?哈哈,担心纯属多余。那个年代,只有营养不良,不存在营养过剩问题。

而我们,常常用手直接从坛子里抓上一把,慢慢吃。

果子“喀嚓喀嚓”嚼着吃,也有时候含在嘴里等它慢慢软化、融化之后再咽下去。

干吃炒米,一不小心就被呛着了。也有时候炒米会被吸进鼻孔里,“啊啾”,一个喷嚏又被喷了出来。

果子的另一个用场是拜年,就是给亲戚们拜年时用作礼物。

父亲将报纸或牛皮纸在桌上摊开,称上一斤左右果子,轻轻倒在纸上,极其规则地包好,再扎上细麻线或鞋绳。有时还用一小片长方形的红纸插在麻线和报纸之间,显得十分喜庆。

年轻的父亲当过八年兵,曾经走南闯北,做事情颇为讲究。果子包好后,还要慢慢将纸袋四周抹平整,将边边角角捏出整齐的棱角来。

最后,一袋果子在我眼里俨然就是一件工艺品。

果子是拜年礼物中当然的“主角”,另外配上云片糕、白砂糖之类。

当然,无论长辈还是平辈,礼物一般不会悉数收下,亲戚们懂得还礼。

一般来说,正月过了,果子、炒米也给吃得差不多了。

但我家那对坛子上的浓浓年味,却似乎从来未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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