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年多时间装修,春节之前,伍振忆一家喜气洋洋地搬进了新房。
一天中午下班时,伍振忆看到楼下停车位上堆满了土,都是新挖出的土,堆得像座小山似的。
“难道是造景吗?不会吧,‘堆坡造型’也不应该堆在停车位上。怎么回事?早晨去上班时这儿还清清爽爽的呀。”心里迷惑着,他赶紧停了车,跑过来看情况。
只见位于一楼的一间车库里在不停地向外运土,用那种大箩筐,一筐一筐地朝外运。而车库外“小山”的高度继续在增长。
这幢楼的一楼分成前后两部分,前面朝阳的是门市,后面背阴的是车库。门市另外面向社会销售,车库分配给楼上的住户。
这间挖着土的车库是张维西家的,他家和伍振忆家住在同一楼道。
走进车库,伍振忆看见地面有个大坑,一架竹梯竖在里面。车库里没有电灯,坑太深了,井似的,粗一看都看不清究竟有多深,也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当然,这时候里面肯定有人,因为不停有土送出来。
哎呀,新房子,花了一大笔钱购置的,怎么能不顾安全随便乱挖呢!
“你们这是干什么?大楼根基的土挖出这么多来,不怕影响楼房安全吗?这坑挖了干什么用?”伍振忆焦急地问道。
“我们就是挖个地窖,藏酒用,我老爸喜欢喝酒。”回话的人正是车库的主人张维西。
“藏酒用的地窖需要挖这么深吗?太夸张了,这样会影响房屋安全啊!你们自己看,外面的土已经堆得像座小山似的。”伍振忆用手指向土堆,他感觉十分迷惑与不解。
“我也担心影响大楼安全,但我说了老张根本不理。”同是一个楼道的住户老骆告诉伍振忆。
“这幢楼是全框架结构的,挖掉些土碍什么事呢?至于这么着急吗?你也太敏感了吧?”张维西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老张,大楼可不是你家一户人家的,安全关系到我们所有住户!”伍振忆脸色沉了下来。
这不是瞎搞嘛,谁给他们权力随意乱挖地基的。
这样挖究竟碍不碍事,伍振忆一时也吃不准。于是,他打了两个电话给搞建筑的专业技术人员,结果两人都表示,大楼根基回填的土不能乱挖,更不能大量挖去,否则会影响楼房的稳固与安全。即使是全框架结构,也不行。
这下伍振忆真急了,“不能再挖了!赶紧将外面的土回填进去,否则影响楼房安全。这不是小事,你们自己也住楼上。新楼房,刚刚住进来啊,可不能给搞成了危房!”
“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挖个酒窖而已。我家楼层比你家高,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自家的车库,我有这个自由。老伍,你赶紧回家吃饭,少管闲事。”张维西歪着头,不紧不慢地掏出香烟,点上火,悠闲地吐出烟圈。
“话可不能这么说。车库是你家的,大楼安全却是大家的,含糊不得。你们再不停止,我就请建设部门执法人员来制止了。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最好不要弄到这地步。”伍振忆感觉心里的火气“噌噌噌”地向上冲。
“你喊执法人员吧,吓唬谁呢?我可不买账。如此小题大做,有点神经质!”张维西又吐出几个圆滚滚的烟圈,并伸出手指一个个捅破。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伍振忆直接拨打了当地建设部门的举报电话。
伍振忆记得,建设部门负责违章建设行为执法工作的是施硕昊,他们之间比较熟悉,两人都是当地政协委员,经常一起参加会议和视察调研活动。
不一会儿,执法车辆载着执法人员到了,带队的正是施硕昊。
他们仔细察看了情况、丈量了坑的尺寸,并向张维西宣传了有关法律法规。
执法人员不仅发放了立即停止违法行为的通知,还在墙上张贴了告示,要求“限期恢复原状”。
“麻烦你们了!谢谢你,施队长。”伍振忆对执法人员的工作比较满意。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乱挖大楼根基,很明显是违法行为。为了自己藏酒,挖出小山似的土来,简直是‘挖社会主义墙脚’,那还得了!禁止挖墙脚,丝毫不能含糊!”施硕昊大声地说,同时,把手有力地一挥,“必须迅速恢复原状,否则严加惩处!”
临离开时,施硕昊对张维西说:“下午你到我办公室去一趟,我把有关程序和要求跟你讲清楚。”
见执法队伍工作做得如此认真细致,伍振忆更加放心了。
下午下班回来,果然,伍振忆发现土堆消失了,墙上的告示也不见了。
“立说立行,铁腕执法”,他的头脑中闪现出这几个字。
走近了看,大大出乎伍振忆意料:竹梯还竖在那儿,大坑仍是大坑,有人在往坑里递砖头。再仔细看,坑里面有人在砌墙,将坑的四周用砖头砌起来。
不是说“必须迅速恢复原状”“否则严加惩处”吗?这些话施硕昊讲出来的时候声音洪亮且带着一股威严啊,他们可是建设部门的执法人员!
伍振忆赶紧掏出手机拨打施硕昊的电话:“喂,施队长吗?我是伍振忆。怎么那个车库没有恢复原状?土都运走啦!你们有人跟踪监督了吗?”
“哦。是这样的,执法需要一个过程,我们是按程序走的。”施硕昊声音不大不小,比较平稳。
“不是!施队长,堆得小山似的土运得一点儿不剩了,以后张维西会买土来回填吗?这事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吧?”伍振忆音调高了起来。
“以后土怎么来,是他们的事;我们得按我们的程序来。抱歉!这边还有人等着办事,我先挂电话了。”施硕昊似乎有点不耐烦。
“不,你稍等。施队长,是下午张维西到你办公室去,将这事搞定了吗?”伍振忆极其严肃地说。
“这话你可不能随便乱讲,请注意分寸!”施硕昊声音比较冷峻了。
“我没有随便讲。好几拖拉机的土,就这样轻易被运走了,你们却没有及时制止。现在连墙上的告示也不见了。你们不是被搞定还能是怎样?”伍振忆有自己的判断,他的内心十分气愤和失望。
“请不要讲这么难听的话!更不能血口喷人!”施硕昊急了。
“那就请你们做出令人信服的事。”伍振忆声音铿锵有力,“这样下去,你们绝不会有好下场!”
一个多月后,施硕昊因经济问题被当地纪委留置。引发的,还不是上面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