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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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可能因为慢慢上了年纪，近年来喜欢偶尔买件中式的“唐装”“汉服”穿穿。
“双11”时，凑热闹网购了一套中式棉衣。按商家叫法，全称是“中国风秋冬唐装保暖纯棉老粗布纯手工加厚棉服”。虽然比较啰嗦，听上去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衣服拿到手上时，发现比预想的要好。面料是真正的全棉粗布，内夹棉特别厚实、柔软。将鼻子凑近了闻闻，嗯，是久违了的粗棉布及棉花的味道，好香！
穿上试试，真暖和！顺便将一顶绒线帽戴上，站到穿衣镜前，哈哈！这模样，杠杠的“中式经典，悠然自得！”
二
穿上唐装，不由想起我的喜欢穿中式衣服的爷爷。
记忆里，爷爷的着装大多是传统的中式服装，而冬季，最能体现特色——
头戴老式的绒帽，叠上去是双层，放下来则是单层，放下来可捂到鼻子和嘴巴。中间有细长的开口，便于露出眼睛。
上装一般是藏青或灰色粗布的，小立领，有很多好看的盘扣，外贴口袋。
裤子多为黑色或藏青色，腰围比较肥大，通常用根长长的布带在腰间缠绕两圈再打个结；小裤脚，有时用带子系着。
双脚着方口布鞋或棉鞋。
那时总觉得爷爷这样穿很有趣，也好看。
从另一个角度说，感觉爷爷似乎从没有年轻过，除了那时我们年龄太小，跟他这装扮应该不无关系。
三
查过家谱，我的太爷名叫“彩福”，他生了七个儿子，也就是说我的爷爷辈有兄弟七个。
七个爷爷，我见过的只有一个，就是上面说到的我爷爷，名字“奎官”，在七个兄弟中排老六。
我奶奶姓夏，但我没见过，去世得早。七个奶奶，我一个也没见过。
其实奎官爷爷还不是我的亲爷爷，我的亲爷爷是他的弟弟“奎仁”。
奎官爷爷没有儿子，而奎仁爷爷则有三个儿子，我父亲排行老二，就过继给了奎官爷爷做儿子。
奎官爷爷原来有个女儿，我当然应该喊她姑妈。这个姑妈四十岁没到就不幸去世了，留下了五个孩子。
从我有记忆起，和姑父一起来看我奎官爷爷的就是继姑妈，一个特别讲究卫生、对姑父非常体贴的女人。
记得那时姑妈来我家走亲戚时，都要带上自己的牙刷、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这在当时的农村是极为罕见的。加之姑妈说话慢声细语、非常温柔，因此大家往往觉得她比较“格色”。
四
爷爷最喜欢吃白水煮肉。将猪肉洗净，切成小块，待锅里的水烧沸后将肉放进去煮。
煮熟了，起锅前撒上些蒜花，吃的时候蘸点儿酱油，真香啊！
想想也是，那时猪都是吃野菜和山芋藤之类食物长大的，一年时间才长到一百来斤，猪肉怎会不香呢。
爷爷乐于将香喷喷的猪肉分给我姐姐吃，而我们三个男孩子能吃到的时候就不多了。
那时候农村家庭常常重男轻女，爷爷正好反过来了。可能因为肉太少、不够分，也可能因为爷爷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在潜意识里对男孩子有点嫉妒心。
爷爷的另一个嗜好是抽烟。一根旱烟管上挂着个烟袋，“吧哒、吧哒”抽起来，吞云吐雾，那样子，的确“快活似神仙”。
我们兄弟几个都喜欢为爷爷烟斗里装烟末。手握烟管，用烟斗往烟袋里一挖，填满烟末，口朝上抽出来，用指头轻轻将烟末压实。
递给爷爷，找火柴为爷爷点烟。我们将燃烧着的火柴头靠近烟末，爷爷赶快大口大口地吸，没几下就点着了。
有时候，爷爷逗我们，“要不要吸一口？”我们立刻做出特别痛苦的表情，同时用手将烟管往远处推，爷爷就“哈哈”大笑起来。
五
一年冬天的一个下午，爸爸妈妈到新丰镇小街赶集去了。
我和弟弟拿青花小碗盛着存放时间稍嫌长了的熟茨菰，到屋旁小河边去洗。
当时我跑得太急了，收不住脚，直接冲进了河里。弟弟连忙伸手去拉，却被我也拉下了河。
好在冬天棉衣厚，浮力大，不长时间后，我俩得以成功自救。
当爷爷发现浑身潮湿、坐在码头上直打哆嗦的我们时，急得直接把我们打了一通，“你们身上潮成这样，让我怎么向你们爸爸妈妈交代？”
可是，爷爷啊，这么寒冷的冬天，我们也不愿意下河“洗澡”的。
六
72岁那年，因为意外跌了个跟头，导致卧床不起。后来，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大队卫生室的医生登门来给爷爷打针挂水，也没有什么效果。
那时候生活条件差，没有好吃的食物，没有牛奶，更没有什么“白蛋白”之类。
爷爷渐渐吃不下东西，我们只能在白开水里放点砂糖，用调羹慢慢喂给他喝。
夏天，人不能动弹，身体容易有异味，引来苍蝇在爷爷的脸上、头上飞来飞去。为了保持清洁，我们需要不时驱赶蚊蝇，用毛巾为爷爷擦脸和身子。
弟弟那时才八岁，除了不时拿湿毛巾为爷爷擦脸，还常常拿棉签为爷爷清理耳朵。
弟弟总是那么认真、那么用心，小脸经常几乎贴着爷爷的脸，可他一点儿不嫌脏，不觉得恶心。
一天上午，还没有放学，邻居跑来学校通知我们，爷爷不行了。
我们立刻赶回家，拼命地喊他，爷爷已经没有了反应。临近中午，爷爷停止了呼吸。
我的喜欢穿中式衣服、喜欢吃白水煮肉、喜欢抽旱烟的爷爷，您就是我的亲爷爷，我们永远怀念您！
七
这里，我要告慰爷爷的在天之灵，现在的物质条件越来越好了，我们当地的人均期望寿命已达到82.19岁。
我的父母也就是您的儿子儿媳今年分别是89、87岁，身体都健康。不久将迎来新年，他们就是90岁和88岁啦。
父亲过90岁生日时，我们姐弟几个将给父母各买一身漂亮的唐装。爷爷，这叫“中式经典，悠然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