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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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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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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的夜

天上云的厮杀雷的呐喊电的闪烁都随风而去了。躲了两天的太阳小心翼翼地拨开云缝对着被风雨雷电肆虐过的大地偷眼观看。

声声蛙鸣,层层涟漪,阵阵凉风。路旁的杨柳被雨水冲刷地更加风致了。微风抚动着柳条也显得更温柔了几分。

太阳又成了天空的尊者。蔚蓝色的宫殿里飘来悠闲的洁白的云朵,如此风情陶醉了水边草叶上的一只蚊子。

蚊子依然自得地从一株狗尾草上飞到另一株狗尾草上,然后又情不自禁地飞回到原来那株狗尾草上,像拉封丹寓言里的那头在两个草垛间奔波着的布里丹的驴子。

太阳显然在宫殿里多饮了几杯,满面红光,带着醉意在晚霞的簇拥下回寝宫了,暗蓝的天幕随之垂落了下来。

蚊子哼着永不会跑调的曲子晃晃悠悠地钻进暮色中,逛入未被夜色完全溶尽的村庄里。

农家的灯次第地亮了,一条大狗站在灯影中,脖子里拴着铁链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那铁链的投影被放大了,显得更粗更重了许多。屋子里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贪婪地撕咬着一只鸡腿,那条狗看着主人手中的鸡腿不住地晃着脑袋,铁链不住的咣当作响。蚊子吹响了号角,叮在了那人肉颤颤的脖子上,中年人急忙腾出一只手猛打在自己的脖颈上。蚊子幸免遇难,知足地奏着小调飞走了,电视机荧光屏上趴着的一只飞蛾正痴痴的看着荧幕中撑着油纸伞独自走在雨巷的丁香一样的姑娘。

移过了一棵老槐树早已枯干净了的树梢,蚊子钻进了朦胧的夜色里,村庄里的灯陆续熄灭了。露珠在草叶上悄悄凝聚着,夜空里只有几颗打盹的星星陪伴着孤悬的月亮。嘤嘤的声音惊醒了我的酣梦,是一只蚊子在耳畔飞舞。

“吸血的东西,非打死你可!”我暗自咬牙咒骂着仍在耳旁骚扰的蚊子。

“我吸血?”黑暗中似乎蚊子在冷笑。

“谁整天喝血吃肉了?”

我不敢回答它,只是裹紧了毯子。

“你不也常喝血吃肉吗?你不也鼓吹平等吗?在蚊子眼中,叮人和叮一头驴子没什么区别,都能让我填饱肚子,不让我叮人而倒乐意让我叮那供你们使唤又供你们血肉的任劳任怨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的牲口,这就是你们宣扬的众生平等吗?”

我感到耳畔在轰鸣,像隆隆的雷声,又像夜的灵魂在匆匆跑过。

劳力者蹲在路边啃着冷馒头喝点儿水抹掉嘴边的馒头渣拉车上路,劳心者踱进酒店出来用香纸巾抹去嘴上的油坐车上路,对他们的肚子来说是平等的,而只要有血,蚊子就要光顾,有些人比你还要怕蚊子,他们装上窗纱,点上蚊香,放下蚊帐,似乎怕这一针见血的蚊子出现在眼前。

“你在胡说?”我伸手去轰它。

蚊子落在了我的脸上,蚊子被我的一次惊扰飞走了,可我却重重的挨了自己一巴掌。

夜空里又传来吃吃的冷笑,是一只蚊子驱赶着的灵魂在夜空中四处游荡。

露珠已浸在草尖儿上了。

月亮落了,只有几颗哆嗦的寒星仍在天空中凌乱的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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